母亲怕她烫着,不让靠近,但递给她一颗洗好的山楂尝尝。
“好吃吗?”
她当时咬了一口,舌尖发酸,眼泪都要冒出来,却还是点了点头。
母亲笑得眼睛弯弯,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傻丫头,酸得小脸都皱成一团了,还说甜。”
简珩吐了吐舌头,“我还以为能骗到你呢!”
母亲转过身把穿好的山楂浸在糖浆里,语气轻快:“好险,差点就上当咯!”
糖葫芦做好後,她们没急着吃。母亲拿了麻绳,把那一串一串小心挂在窗边,在风里晾干。
一夜过去,糖浆凝得通透,像冰雕似的亮晶晶。简珩咬下一颗,脆响在齿尖炸开,回响在雪地里,很清亮。
从那以後,她格外喜欢吃甜食,不是因为好吃,而是那种温暖的丶甜蜜的心意,总让她在某个寂静时刻,想起厨房里腾起的白汽,还有母亲凑过来问她——“好吃吗?”
回过神来,这块桂花糖藕已经被她吃完了。她擡起头,看了看天,眨眨眼。
啪嗒——
先是一声,再是第二声丶第三声。
她哭了。
眼泪砸在糖纸上,洇出一片不规则的墨点,她擡手胡乱抹着脸,现在好了,灰头土脸的,母亲该笑话了。
“妈…我想吃糖葫芦了。”
“我还是不会和人相处。”
“我又变成一个人了。”
简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後听不见了。
她低着头,嘴角咬出一道细痕,眼泪落进嘴里,涩得发苦,刚刚的甜早就淡了。
她没敢发出声音,但人来人往的,还是有几个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应该哭的。
胡同吹过一阵风,带着苦涩的味道。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糖纸,像是抓住了什麽留下来的执念。
明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她,却还是一遍遍地说着,执拗着丶倔强着。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要教我做糖葫芦。”
“你说,得等我再长大一点,不然会烫到手。”
她咬了咬牙,“现在我还是做不好,熬出来的糖浆很难吃,山楂也老买到酸的掉牙的那种。”
她盯着鞋尖,忽然有点想笑。
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委屈又难堪的苦笑。
她想,也许再等几年,她就不会再哭了。
也许那时候,她就能轻描淡写地对别人说:“我妈妈做得糕点特别好吃哦。”
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波澜不惊地说出来,然後一笑而过。
而不是现在。
现在的她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还会为了对母亲的思念流泪。
风又吹过来了,她抚平皱巴巴的糖纸,叠得整齐收进了口袋里,慢慢站起身。
她不该一直留在原地的。
她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