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吻戏
八月三十一日的夜,旧码头仓库里还残留着暑气的尾巴。
最後一盏镝灯把光压成一条笔直的线,落在锈红的铁板上,像一把迟迟不肯收鞘的剑。
郁燃把监视器往前推了半寸,屏幕里的画面定格在林羡的侧脸——
睫毛上还沾着人工雨的水珠,唇色被钠灯映得发白,像一张过度曝光的底片。
他低声喊:“再来一次。”
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整个片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雨夜》的最後一场戏——
杀青吻戏。
剧本里只有一行字:
【雨巷尽头,两人对视,伞落地,唇相触,雨声掩盖心跳。】
可郁燃在分镜里写了密密麻麻的三页:
“长镜头,45秒,不打板,不喊停,让演员自己找节奏。”
“雨要大到看不清表情,吻要轻到听不见呼吸。”
“摄影机从伞柄滑到指尖,最後停在两人交握的指节。”
他把这份分镜钉在片场公告栏,
用红色马克笔在最後一行加粗:
“一次过,不许NG。”
林羡站在雨巷中央,白衬衫湿透,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
伞柄被雨水打得发亮,水珠顺着“LX”的刻痕往下滴。
他赤脚踩在青石板上,脚底被水泡得发白,却一步也不肯挪。
郁燃走过去,用毛巾替他擦脸,动作轻得像在擦镜头上的水渍。
“紧张?”
林羡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怕不够真。”
郁燃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就把真留给我。”
他伸手,替林羡把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後,
指尖在耳廓停留了一秒,像确认一条只有自己知道的暗号。
江聿丞站在监视器後,黑色大衣被雨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手里拿着那张首映礼的0分纸条,
此刻被雨水打湿,墨迹晕开,像一朵黑色的花。
他把纸条放进西装内袋,
像把一句没说出口的台词折进心跳。
副导演小声问:“江总,要不要清场?”
江聿丞摇头:“让他们看,这是杀青礼物。”
他擡手,示意所有机器开机,
自己却往後退了两步,
像把舞台让给真正的主角。
雨棚的水压开到最大,
水柱像千万根银针,把两人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