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间好不容易止住哭,周槐赶忙递上帕子,安慰道:“找,肯定要找,这回四海盟重组不就是为了这个?只是……长生宫这些年行事诡秘,已有些时日不曾露面了,想找,我们恐怕还是得听听你刚刚说的那案子。”
“诸位还请随我去养剑阁细谈。”
终于,董竹插上话:“杨姑娘所言不错,庄主在闭关前曾嘱咐我们要给各位提供线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武试已毕,无量七剑领着衆人往庄内走去,眼看人已经走远,沈青石却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杨无间上去推了他一把。
“发什麽愣?”
方才还嚎啕大哭的少女分秒间好似换了张脸。
馀光扫见三步一回头看她的周槐,杨无间知道自己这出戏算是演到家了,叹了口气:“瞧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莫非也和长生宫有血仇?”
“……”
沈青石难得恍惚。
他下意识摸向後颈,肩胛骨下几寸有如火烧。
肉引一词,于他并不陌生。
沈青石用力闭了闭眼,模糊记忆里那撕心裂肺的惨叫犹在耳畔,在他还记得的部分,所有肉引的背上都有被烙铁灼烧的印记。
而在最初的时候,他们不会知道,比起烙铁的那点灼痛,他们最终要面对的是比那要痛苦千万倍的东西。
“走吧。”
半晌,沈青石轻轻摇了摇头,迈步追了上去。
作为天下第一大剑庄,无量庄内的摆饰不是剑,就是矿,走数十步便能看见一间藏剑阁,前有执剑弟子把守。
一路过去,三人已见了数十把原先只存在于百晓生口中的神兵利器,纵是见过些市面的周槐也忍不住感慨:“老庄主可真是爱剑,如今闭关,莫非是因为不久前的名剑会上又收了宝贝?”
闻言,董竹只是苦笑:“师父他爱剑成痴,现在在後山闭关,把山都封了一半,之後你们要往後山跑可得小心别走错道。”
衆人来到养剑阁落座,此地四周环绕着属于七剑的七间剑阁,亦是剑庄中招待贵客的场所。
简单交代了几句,无量七剑最终只留下董竹一人,其他几位很快便神色匆匆地离开了阁中。
杨无间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喝茶时还不忘吃起了小点心,调侃道:“董竹前辈,您可真够忙的,四海盟招贤这事儿,其他几家都不管,指望无量剑庄一家牵头也就算了,怎麽最後就连七剑都只留了您一个人在这儿,连个帮手都没有?”
“庄中事务繁杂,师父闭关之後,全得由几位师兄师弟帮衬,我干的事已经够轻松了。”
面对小辈的揶揄,董竹脸上亦看不出丝毫愠怒,一如山下所说,无量七剑,其中青雨剑交游最广,也不愧为老庄主最为看重的弟子。
沈青石不喜绕弯子,直截了当问道:“方才说的那个案子是?”
“哦,那个。”
董竹叹了口气:“师父也知道,寻找长生宫一事困难重重,毕竟他们这些年鲜有露面,所以,便想让你们从庄中旧事查起。”
说话时,董竹的神色不知何故阴郁下去,杨无间看了满眼,轻声道:“这麽看来,当年无量剑庄後山丢了四个剑童,此事……”
“此事是真。”
沉默半晌,董竹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十五年前,便是长生宫四处掳掠的那段时日,无量剑庄曾诛杀不少长生宫人,甚至长生十长老中有好几位都是死于师父之手,而後不久,山上便有四名剑童在後山走失,至今连尸骨都不曾找到。”
“青天白日,丢了四个人?”
周槐打了个哆嗦,猛地捏紧了佛珠。
他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八字奇轻,至今还被邪病困扰,若换了寻常,碰上这种事,他一早便要寻个理由跑到厅外去。
董竹道:“剑庄後山之北本是矿山,又叫万剑窟,北襄年间挖得太深发生地陷,矿被埋了,但留下不少洞窟,当时便有人说,定是长生宫的人从地洞掳走了剑童……否则,剑庄戒备森严,这四个孩子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杨无间想了想:“既然如此,为何不是他们自己掉进了矿洞里?许是一直没找到尸首呢。”
对此,董竹只是摇头,神色愈发晦暗。
“不会,我们曾借来药王山驯养的寻尸貂在後山寻过,但寻尸貂最终只寻到一副过去死在矿井里的矿丁白骨……我们後来发现,有些地洞会因为外力塌方,猜想,许是他们被带出去後,有人弄塌了通往外界的岩缝,我们因此甚至无法追踪他们留下的痕迹。”
“也就是说,老庄主希望我们通过这个案子来查长生宫踪迹,但是,这都十五年前的事了……”
周槐本能排斥这些可能死了人的事,却不想坐在一旁的杨无间立刻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麽,这事儿必须得查清楚。”
周槐一愣:“为什麽啊?”
“被掳去做肉引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所以我们不能指望有去过那儿的人告诉我们长生宫在哪儿,只能想办法弄清楚,他们是怎麽把人带进去的……”
杨无间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周大少,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有没有想过,一次性掳走四个人,就算是孩子,他要怎麽把这些人弄走啊?中间如果找了马车,吃了饭,住了店,沿途的人,是不是都见过他们?那对我们来说,是不是就多了很多线索?”
末了,她顿了顿,忽又擡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望向董竹。
“再说了,这事儿也非查不可,毕竟我听说,当时丢的四个孩子里,就有董前辈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