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血十一
三人再一次下山了。
“你们就不怕青雨剑跑了?”
周槐有些不放心。
如今一切线索都指向青雨剑,只是还缺少可以下定论的证据。
杨无间好笑道:“顶着无量七剑这麽大的名头能跑到哪儿去?一旦跑路不就等于承认了他有鬼吗?这些名门正道最懂得棒打落水狗了,他如果敢跑,无量庄可能会立刻给他安一个和邪教勾结的罪名,然後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吧。”
“……”
闻言,沈青石看了她一眼:“青雨剑名声在外,我们确实需要确凿的证据。”
杨无间耸耸肩:“青雨剑牵扯其中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儿子被牵扯了进去,董路在山上多年,又有他爹在背後撑腰,拿到无色散的可能性远比陆文修要大,而陆文修又和馀冬雪交好,更有机会下毒,他们两者缺一不可。”
三人回到西风镇,直奔先前住的客栈。
这几日不少江湖侠士都已返程,店里的生意又再次冷清下来,甚至连忙前忙後的小二都不见了,就只有掌柜的百无聊赖地在柜台後拨着算盘。
“掌柜的,我们又来了。”
周槐上前打了招呼,他这张脸比什麽江湖名号都有用,掌柜擡头见是他,立刻殷勤起来:“周公子,你们又回来了!这两天店里夥计告假,说是给他爹娘上坟去了,因此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周槐自然是不稀罕在店里吃的那点油炸花生,开门见山问了掌柜的,这些年下山的剑庄弟子如今有哪些还住在西风镇上。
按照董竹所说,也有许多人选择远离江湖,那麽,像陆文修一样的一定还有他人。
只要找到当年的当事人,他们便能知道陆文修和董路关系到底如何。
也好在,掌柜的在西风镇上做了多年生意,情报工作做的一点都不比白虹楼要差,很快便说了几个,原是山上弟子,却在下山时接触了镇里的姑娘,後来,便顺理成章地下山成了亲,现在连孩子都满地跑了。
“要我说呀,这江湖啊武林啊,这些年能混出来的又有几个?也就是没进过江湖的才会向往,像我们店里的小夥计,成天看着山头想上去,也不想想,要江湖这麽好混,怎麽会有这麽多人下山来。”
临走前,掌柜的叹了一声,又埋头拨他的算盘去了。
寻着掌柜所说,三人很快找到一户镇上卖布料的人家,染布的院子里,男主人正陪着自己两个儿子练剑,瞧见他们进来,那人将剑一挽背到身後,一看动作便知,过去是用剑的熟手。
“你们是?”
掌柜的说了,娶了布庄女儿的无量弟子名叫徐初,也是西风镇人,同陆文修差不多大,该是一起上山的。
而听闻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徐初让孩子进了屋,苦笑起来:“这都什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下山多年,当年的事也有许多记不清了。”
“是记不清,还是至今不敢议论无量七剑的儿子?”
沈青石可没这麽好糊弄,过去他在昭明司审人审惯了,没有多少耐心,看徐初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立刻冷冷说道:“从我们来找你的这一刻,山上便知道了,你现在同我们说了又或者没说,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任何分别。”
眼看徐初脸色一变,杨无间又笑了笑,压低声音:“如果你知道什麽,或许帮我们扳倒他们才是你唯一的机会,要知你的妻儿可都在镇上……难道这些年你没听说吗,陆文修的下场?”
“他……”
陆文修疯癫多年又全家死光,这算是西风镇一桩人尽皆知的惨事,徐初闻言吞了口唾沫,犹豫半晌,终是将三人请到无人的偏室,关上门说道:“你们是说,陆文修之所以会疯,也是因为董路?”
杨无间给他倒了杯凉茶压惊,笑道:“不然呢,你同陆文修是认识的吧?你觉得他会莫名其妙就那麽疯了吗?”
“……”
徐初脸色苍白:“我就知道……那山上根本不是什麽清修之地,董路仗着有七剑撑腰根本不把其他师兄弟当作人看,最後分明是遭了报应,却还要连累陆文修……”
自从下了山来,徐初已有好几年不去回想那山上之事,然而,午夜梦回,他却还是会偶尔梦见陆文修在弟子房里压抑的啜泣。
最初,只不过是因为他身子孱弱,想成为医修,而这恰恰是董路最看不上的……後来又有一晚,陆文修在夜里咳嗽吵醒了董路,事情便愈演愈烈。
十五年前,弟子房里有一个从不见光的规矩,那便是,见着青雨剑的儿子董路,大家最好低头绕着走。
论出身,他们无法与他相提并论,而论功夫,董路有他爹开小竈,早早就练完了整本剑谱,同龄的弟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时的弟子房里,董路从来不需自己叠被,更无需轮值打扫,只因他一早便收了三个跟班,这些杂事都叫这些人一并包了。
无人敢去招惹董路,甚至连管房弟子和执剑弟子也不行,而这也导致,在那些陆文修被罚,整晚在弟子房里站着不睡的夜晚,他们都对那房里压抑的哭声视而不见。
就如同那时的徐初自己一样。
本来,他与陆文修一道上山,陆家人还偷偷在山门口给他塞了糕点,让他要多看照陆文修,毕竟,陆文修身子弱,长得也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