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宅十四
周槐醒来时,人已经在客栈里了。
他盯着床榻的顶看了一会儿,随即猛地撑起身:“杨姑娘!你有没有事!”
“她在隔壁。”
回答他的却是沈青石,她坐在床头,似乎早已清醒了过来。
许是因为从小便在曹昭手下接受训练,昭明卫用的迷药于她作用本就不大,就更不用说,她在看到曹昭面戴黑巾时就知晓他接下来要做什麽,于是,立刻就屏了气。
“反应很快。”
不久前,随着衆人被那迷香迷倒,沈青石从地上爬起,接过了曹昭递来的黑巾。
曹昭将一目道长的手脚用精铁镣铐铐住,又确定其馀几人昏死过去,这才说道:“我不想同你这几位朋友动手,只能出此下策了。”
沈青石对曹昭出现在这里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她想了想,问道:“是因为帐笼戏吗?”
曹昭说道:“此事牵扯太大,我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景阳。”
这麽说,那位一掷千金的大主顾……
沈青石心中暗道不好,他们方才恐怕听了些不该听的,这件事若真要计较起来,不光是一目道长,就算是杨无间和周槐也……
“不必担心,我暂且不会动其他人。”
就像是会读心一般,曹昭说道:“毕竟,这位道长手上有些名字,如今,道童已死,薛明昌也活不久了,你们知道此事,但没听到名字,我就当你们从未听说过帐笼戏,之後,你最好也提醒你的两位同伴,不要再往下查。”
而闻言,沈青石却道:“无妨,若是曹大哥要杀他们,我也可以代你动手,以绝後患。”
沈青石语气十分淡然,曹昭听着不由一愣,旋即又笑了:“此事昭明司确实无人及你,不过,你还有任务在身,需要他们的协助,忘了吗?”
沈青石立刻低头:“青石不敢忘。”
曹昭笑着拍拍她:“那就好,此人我先带回去,他身上还有些古怪,我要查一下,至于别的,方才我在那屋顶上听,那个杨无间与这位一目道长倒像是旧识,你先前疑心她的身份,不如就让我帮你验一验?”
“刚刚那人,是昭明司的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跟了我们一路,竟然都没有发现?”
听闻杨无间无事,周槐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毛骨悚然。
先前虽也听说过昭明司,但周槐一直以为,朝廷里的人纵然有些功夫傍身,也绝不会是绝顶高手。
直到方才在阴宅里见到那人,笑面虎一般,从城中一直尾随他们,但却丝毫没有声息,这般轻功,绝非常人可及。
沈青石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她站起身:“你既已醒了就好好呆着,那迷药是宫中的东西,十分厉害,会叫人筋骨酥软好几个时辰,你现在使不上力气也很正常。”
她推门出去,听见身後传来周槐软倒在床上的声音,而沈青石推开一旁杨无间的房门,果真,已经人去楼空。
“所以,这位大人,你既没想让我活着,抓我来是要问什麽?”
景阳衙门大牢,白鹤醒来便看到坐在不远处的曹昭,而他手脚皆用不上力气,想来,不光是因为这镣铐,更是因为之前吸入的迷烟。
他想到方才的惨状,痛心之馀不由冷笑:“连那般大的孩童都不放过,你们昭明卫还真是朝廷养的好狗。”
“道长你应该知道,他们没了你护着,本来就活不久。”
狴犴部主刑讯,曹昭早就对这样的挑衅司空见惯,闻言只是笑笑。
“想来你们江湖人士,该是要比那些弱不禁风的文臣能撑些,只是,左右都要死,我要问的事也很简单,你要答了,我不但不会为难你,更不会为难那位杨姑娘。”
白鹤看着他冷冷道:“关那位杨姑娘什麽事?”
曹昭走到他面前:“道长你远居江湖恐怕有所不知,昭明司最擅长的就是查出关系,无论你们藏得有多好。”
他意有所指,而白鹤与他对视半晌,只觉得此人虽然仪表堂堂,但眼底却深藏阴鸷,加上身上挂着的那面虎头金牌,当真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他嗤笑一声:“我猜,你是想替你主子问长生宫吧?”
曹昭也笑:“道长真是聪明人,你那些童子都有些功夫傍身,我猜,这应当是长生心经的手笔,对吗?”
“我是长生宫的人,但我已叛逃十五年,你若想从我口中套出长生宫的位置绝无可能,你也无法用我讨好你的主子。”
白鹤冷冷看着他:“我知昭明司有些手段,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些手段便是都用在我身上,你也无法知道关于长生宫的更多事,因为早在十五年前,我就已经离开长生宫了。”
他说完,本以为曹昭会立刻叫人来用刑,谁想,狴犴使却只是摇摇头:“道长此言差矣,我并非想知道长生宫现在何处,此事早晚有人会查出来告诉我,不急于一时。”
白鹤闻言不由皱眉:“那你想知道什麽?”
曹昭笑道:“道长你说,你已叛出长生宫十五年,而正巧,我想知道的也正是十五年前的旧事,不知道长知不知道,那一年,你们弄丢了一个背後有烙印的女童,她曾被你们锁在玄铁笼里日夜折磨,只为成为被投入炉火的药引?”
此话一出,白鹤脸色顷刻间变得苍白,而他还未说出半个字,曹昭便已看着他露出了然的微笑:“道长不必开口,我已经知道了。”
“你……”
白鹤大为惊骇,而这时,牢外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衙役急急来报:“大人,外头走水了!”
“要我说这薛明昌也该死了,手下养得可真是一帮饭桶。”
曹昭颇为不快地冷哼一声,疾步离去,而他刚出了囚室,方才那衙役便已快步来到白鹤面前,一开口,却是杨无间的声音。
他说:“我来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