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你也别太紧张,我和沈小哥都在这儿,不会让你爹把你打死的。”
一路上,周槐的忐忑肉眼可见,杨无间也不知他和周惊雷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只能尽他所能说些宽慰的话。
“杨姑娘,我不是害怕这个,我只是……”
犹豫半晌,周槐见其他几人都在篝火旁睡了,这才小声开口。
“我爹是个商人,一直都不怎麽受江湖待见,我也知道,他是不想让我也变成这样,所以才不让我插手那些生意,专心带着白虹剑行走江湖。我爹对我的期望是变成他没法变成的样子,但是,那些生意就是我爹的全部了,如果我这次搞砸了,我爹他……”
从小到大,周槐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他只是听闻,当年白虹楼是戚砚白所建,戚家既有财有有名,然而偏偏,戚砚白的独女戚钟蕊却钟情于名不见经传又孤身一人的偃术匠人周惊雷,一意孤行嫁给了他。
从始至终,心高气傲的戚砚白都看不上不精于武艺的周惊雷,他称,只有学会戚家的绝学白虹剑法,才有资格做他家的女婿,但最终,周惊雷学坏了一条腿却还是没能学会此剑,而之後,戚钟蕊又在生下周槐後意外过世,伤心过度的老楼主戚砚白同样郁郁而终,只留下周惊雷带着独子,守着这空落落的白虹楼……
自周槐记事起,虽说他见周惊雷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周槐也知道,父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也因此,他从来不信那些周惊雷害他阴魂缠身的江湖流言,也从来不去过问,为何周惊雷不将生意交给他。
父亲总是有道理的。
篝火前,周槐难得颇为忧郁,以至于那张平时飞扬跋扈的俊脸都皱了起来。
杨无间见状笑道:“大少爷,还记得我之前说了什麽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些大门派也是要吃饭的,你爹摊子铺得这麽大,你当这些人能说断就断?反倒是你爹,这些年因为武功不济一直不受待见,若这次能主持大局,保不准,在武林中还能收获些美名。”
他这样一说,周槐的神色才勉强变得明朗了一些,在篝火边睡下了,之後,几人又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在一日傍晚到了白虹楼所在的青竹镇。
青竹镇地处江南,多雨潮湿,这些年因为侠冢的种种传言,青竹镇上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最後留下的,几乎都是些老人。
由于白虹楼机关重重,并不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无奈之下,几人只能先在青竹镇将就一晚,等到翌日周惊雷派楼中人来接,他们才能进入白虹楼的地界。
又是一个雨夜,青竹镇的客栈里几乎没有别的客人,而沈青石悄无声息地走下楼,问掌柜要了一壶酒,又打听起一些事来。
自那日下了一遭肉井,沈青石始终觉得不太对劲,而她知道,就在青竹镇外又有另一口肉井,只不过这口肉井因为死了太多人,在江湖中十分有名,唤做侠冢。
沈青石问掌柜的是否知道侠冢的事,掌柜的苦笑一声:“这个地方有谁会不知道侠冢?这位少侠,恕我多嘴,你应该没有寻死的念头吧?如果没有此意,我劝你还是别多问的好,毕竟过去这些年,有许多问路侠冢的人,最後都不明不白死在了那里……”
“沈少侠?”
这时,沈青石身後忽然又传来一人的声音,是菘蓝。
连着几日都在赶路,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加上心思郁结,夜里常常起烧,全靠他自己带的药才能压下去。
沈青石对此却并无同情,闻言只是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些年,她几乎从未感受过爱恨,但偏偏,菘蓝负了殷曲儿这件事便让她平白生出了些许恨来。
殷曲儿身上或许埋藏着关于她身世的线索,又或许,她就是自己的亲人,只是,如今她再也没有机会去问了。
菘蓝的脸色惨白,看着她苦笑:“你现在的情绪可比之前多多了,沈少侠。”
“你想说什麽?”
“沈少侠,你想知道侠冢的事,为何不去问周公子还有杨姑娘?他们都和侠冢颇有渊源,问他们或许会更快。”
菘蓝在她身边坐下,眼神还如之前那般温润,似乎并未被她的态度吓退。
沈青石淡淡道:“虽与他们有关,但都不是什麽好事。”
菘蓝不由一愣:“所以沈少侠是在体恤他们的心情?”
沈青石抿了口酒,没有说话,她其实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做。
明明问周槐会更快,但自从吃了那颗洗血丹,她确实常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菘蓝又道:“其实我能看出沈少侠在追查什麽,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唐突了,但我觉得,沈少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你什麽意思?”
沈青石皱起眉,光是想到菘蓝在透过她看着殷曲儿,她就觉得十分恶心,甚至不想听他说话。
而菘蓝见状只是笑笑:“我知道你想通过四海盟找长生宫,此事不需太过担心。”
他顿了顿又道:“我在山上这些年早已看得分明,江湖中人人想要长生心经,所以,如果你愿意为他们所用,他们也一定会让你们进四海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