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卦四
杨无间的话出口,还未等孤云回答,沈青石起身要走,却被杨无间一把拉住,淡淡道:“我信你,留在这里。”
沈青石犹豫片刻,方才又坐了回来,同杨无间一起静静等待着孤云开口。
而似是因为两人脸上神情极为凝重,半晌,孤云却笑了。
“别这麽紧张,我们都藏了这麽多年,还能一下就给人逼出来?”
孤云摇了摇头:“长生心经的第四章并不在我和明山手中,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它在哪儿,而贯日之所以要将长生宫逼上绝境,我想,除了报复我们,应该是因为他想要知道另外一件东西的下落。”
“另外一件?”
“嗯,天听。”
孤云直截了当道:“此事我从未和你说过,十五年前,贯日在尝试炼出蝉蜕时,托我和明山去寻找另一样东西,也就是天听。”
“天听是何物?”
“不知,就和蝉蜕一样,只知名字,不知真意。据说,当年师祖远游前曾说,要拜长生需寻蝉蜕和天听,而贯日翻遍古籍才猜出,蝉蜕应当是一种补气药,至于天听……因为他那时忙着炼丹,所以,便交给了我和明山。”
每次想起十五年前发生的事,即便是孤云也会心生战栗。
那时,杨无间还太小,帮不上什麽忙,故而,寻天听一事孤云和明山都从未告诉过他。
毕竟,一旦接下这桩任务,便意味着他要时不时去面对老宫主,而那时,他已经在江湖上掳掠了上百人,日日守着那堆满了尸体的丹房,几乎疯了。
孤云抿了口冷茶,又道:“师祖远游是五十年前的事,在贯日之前,长生宫还有过两任宫主,皆因血亏症而亡,传言,师祖曾有留书,但因为那两任宫主暴毙,那封留书如今也不知在何处,待到贯日接过宫主之位,他所知道的,就只剩下蝉蜕和天听,以及,长生心经第四章可能藏在地下天里这件事。”
“什麽?”
杨无间一惊:“第四章在地下天里?那岂不是意味着长生心经被藏在肉井下头?此事是如何知道的?也是师祖留下的线索吗?”
孤云摇摇头:“北襄末年,襄惠帝因问了鬼神,知晓国运将亡,连夜逃回北漠,还抛下了妹妹日烈公主……而当时他所问的鬼神,正是地下天,除非天选,寻常人入地下天便会暴毙,也因此,北漠有传言,当日陪着襄惠帝进入地下天的人便是得了天选的青烛道人。”
沈青石喃喃道:“就是那时,他将长生心经最後一章藏在了地下天中?”
孤云道:“长生心经本就源于地下天,又谈何藏回去?只是青烛道人因陪襄惠帝问了鬼神,察觉天下将乱,于是,为保长生心经不流于乱世,落于贼人之手,他才选择将长生心经暂还给地下天。”
这麽说,难怪贯日如此了解肉井的位置,不但特意让周惊雷迁址迁去了青竹镇的肉井旁,还将胡瑞的尸体恰到好处地“藏”在井下。
他一定将北襄的那十二口肉井都走遍了。
杨无间皱眉道:“要拜长生,需得蝉蜕和天听,如果说蝉蜕是为了突破功法的补血药,那麽天听岂非就是寻找长生心经终章的引路灯?”
孤云欣慰地笑了笑:“正是,而当时,贯日将寻找天听之事交给我和明山,最初,我们想到的便是你们先前在阴宅案里碰到的账笼戏。”
沈青石和杨无间脸色双双一变:“是说那种通天药?”
“不错,北漠人所说的天听,其实就是地下天的指引,除了直接进入地下天窥得天听外,要说什麽旁门左道,那就是帐笼戏中他们所服的通天药了。”
“那药究竟是……”
“只是一种石蝉的外壳罢了,无间,之前听你说,你在无量庄的案子里也见过此物。”
孤云的下一句话让杨无间後背汗毛倒竖。
他哪里能忘掉石蝉这个东西?
沈青石同样脸色难看:“青雨剑说,当日卖他石蝉的人说过,石蝉,内蜕血肉,外窥天道……而吃下石蝉外壳所磨的乌石粉,陆文修便彻底疯了。”
她和杨无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反应过来,最初和他们说起石蝉的人正是菘蓝,而菘蓝,也就是贯日。
孤云说道:“当时,老宫主已然炼丹疯魔,我与明山也不敢一直不报,为了拖延,只得查到什麽说什麽。贯日让我们寻来这种石蝉,知道它同地下天一样,也是在赤金末年的天灾中现世的,而当时我们也不清楚贯日究竟做了什麽,只知道又过了几日,他便说,石蝉并非天听,让我们再找。”
孤云说得虽然模糊,但杨无间此时忽然想到当日在丹房里看到的,那些睁着眼睛不腐不坏的少女尸体,他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石蝉外石内虫,石让人癫狂,虫则抽尽人的气血,让尸体死而不腐,变得如同石头一样坚硬。
而贯日便是拿那些肉引做了验证。
“畜生……”
杨无间无法想象那日的丹房里究竟发生了什麽,只能庆幸,最终沈青石没有变成那些尸体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