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同时意识到,此事当中有个误区。
一直以来,常秀云在景阳城外被害,此事在江湖中口口相传,说的一直是常秀云与情郎私奔到景阳城,想要在此地秘密成婚,却在新婚之夜惨死。
虽说,和薛明昌所说也大致对的上,但常秀云在江湖名声极好,都道为人稳重正派,忽然与人私奔本就已经十分离奇,更别说此人还与她相识不足半载。
杨无间这才後知後觉,他们之前一直被碧玉阁的一面之词所蒙蔽,也因此,错过了此事当中极为关键的一部分。
他问道:“薛老爷,看来你仔细查过了当日阴宅之事,可有查出,与常秀云一起死在那荒宅里的男子是谁?”
而薛明昌此时已然破罐破摔,直言道:“此人身份十分难查,一直没有线索,也是直到这次旧案重提,我才偶然听闻,当年,有人曾在城中见过这对苦命鸳鸯,两人不似夫妻,倒更像是至交好友,那位常女侠说,她在此地不会久留,等料理完事情便要回去了,而当时她身旁那位男子,是个北漠人。”
“北漠人……”
周槐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帐笼戏源自北漠,他们先前一直找不到常秀云与帐笼戏的关联,但如果说,她那位“情郎”就是北漠人,那常秀云是否也就可能通过某种机缘,知晓了帐笼戏的存在?
沈青石问道:“既然你早在来景阳之前就听说过帐笼戏,那你可知後来的帐笼戏是如何运作?常秀云死时,帐笼戏是否还在演?当时的主顾又是谁?”
这一连串问题,针针见血。
薛明昌好似头痛欲裂,勉强说道:“帐笼戏一事本就极为隐秘,我为查清无舌鬼也曾托人问过,但看过的人都对此讳莫如深,至于那四人的亲属家眷更是对他们在外做的事毫不知情,查来查去就只能查到,十年前,荒宅惨案发生後,那四人就再未碰过帐笼戏了。”
“如此说来,牵扯到他们四个的共同利益只有帐笼戏,如果说常秀云惨案的元凶便是他们四人,那麽,他们这麽做的原因也就只可能是为了帐笼戏。”
杨无间厘清了线索,紧跟着,他却倏然笑了起来,直勾勾盯着满脸疲惫的薛明昌。
“但还有一个问题。”
杨无间眯起眼:“薛老爷,你在这里头的角色是什麽?”
不等薛明昌开口,沈青石已经冷冷说道:“常秀云是因为帐笼戏而死,也因此,无舌鬼缠上的都是与此事相关的人,薛老爷,你若当真对帐笼戏一无所知,现在就不该有性命之忧。”
“我……”
薛明昌浑身打颤,周槐见状立刻拍桌站起,破口大骂:“好家夥,你还有事藏着?那一目道长都说了,查不出因果七日後你必死,就这样你还敢隐瞒?”
“我……你……”
叫周槐一激,许是因为精神紧绷太久,薛明昌竟是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惹得一旁的薛夫人赶忙冲了上来,将他们赶走。
房中登时一片兵荒马乱,杨无间见状知道问不出什麽,顾不上收拾烂摊子,和其他二人慢慢走回了别院。
“还是有一事说不通,那四人不过寻常人,如何能取常秀云的性命?常三女侠是雷霜座下的三弟子,足智多谋,武艺高强,断然不会被这四人弄到剥皮割舌的地步。”
周槐越想越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还有,她那情郎是怎麽回事,明明两人被发现时都穿着喜服,怎的又成了友人,还是北漠人……”
此时,沉默许久的沈青石似是想到什麽,忽然问道:“常秀云江湖名声很好?”
杨无间好笑:“那是当然,要不怎麽把雷霜气到人死了还要立个牌子放在那里,都道常三女侠为人仗义,嫉恶如仇,谁想,最後竟是栽在男人手里。”
“嫉恶如仇……”
沈青石咀嚼着这几字,慢慢在千头万绪里抓住了一线。
她喃喃道:“帐笼戏既然不能见光,必然是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若是常秀云嫉恶如仇,又恰巧从知晓帐笼戏的北漠人那里听闻了此事,你们觉得她会如何?”
杨无间和周槐对视一眼,已然明白过来:“江湖人不会报官,必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两人茅塞顿开。
常秀云是如何和帐笼戏扯上关系?
答案非常简单,只是因为常秀云看不过去帐笼戏,所以,便直接出手了。
她并没想到,此举会为她自己惹上杀身之祸。
沈青石又道:“你们说那四人不是常秀云对手,但要是买凶呢?常秀云死状凄惨,倒像是刻意被人摆成那样,若她出自一个不能婚嫁的门派,那或许,无论是嫁衣又或者是喜房,都只是买凶之人在羞辱她,毕竟,男方无名无姓,无人知晓他们的关系,死人也不会说话……”
闻言,就连杨无间都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要真是这样,常秀云死後便是变成恶鬼也不奇怪……”
说着,三人已经走到别院门口,刚一擡眼,却正好看见一个扭曲的红色影子快速地消失在黑暗里。
而看那东西来时方向,竟是从杨无间的房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