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你。”林静松答。
原来他想的是爱情。
“这些树很高,长了很多年,比我们都要久。”他说。
原来他还思考了存在。
“面对它们,我想起你。”
他声音沉静,语言简洁。
“想到你,我就不觉得我们会比树短暂。”
郑千玉的眼泪划过太阳穴,悄悄落下。
叶森和他到达导盲犬基地的时候,飞飞已经下课了,正抱着骨头趴在草坪上啃。毛毛姐带着郑千玉去着它,远远叫飞飞的名字,郑千玉听到一阵很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狗狗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以及摇尾巴的声音。
身为导盲犬,飞飞和一般的狗真的不一样。他走路稳稳的,基本不会奔跑,即使在这么大的空间里,即使有熟悉的人叫他的名字。
飞飞还认得郑千玉。他用头拱拱郑千玉的手,郑千玉摸摸它的耳朵又摸它的头顶,他脑袋上的毛短短的,又很柔软。
和飞飞玩了一会儿,郑千玉和叶森就跟随毛毛姐一起去填申领手续。
郑千玉备齐了证件和材料,毛毛姐需要他填一下表格。郑千玉朝叶森道:“你帮我填吧。”
他听见叶森摘了笔盖,有轻轻的书写声。写了一会儿,叶森说:“上面有……失明的原因。”
郑千玉说了自己所患上的病的名字。
叶森写得更慢了,一笔一划的,也许这个病的名字对他来说太陌生,太复杂。
“失明的时间。”
郑千玉报出一个年份和月份。
大概几分钟之后,叶森填完了表格。毛毛姐拿过去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道:“要千玉弟弟签一下字,手印也行。”
郑千玉最终拿起笔,叶森握他的手,帮他找准下笔的位置。郑千玉很流畅地写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漂亮。
“这下齐啦。”毛毛姐收了表格,将一个小册子放到郑千玉的手上,“这是我们基地的纪念册,上面用浮雕印刷印了孩子们的形象,也是好心的志愿者老师帮我们设计的。”
“孩子们”指的是基地里的导盲犬们。
“飞飞也在上面,你可以找一找。”毛毛姐笑道。
郑千玉很认真地向毛毛姐道谢。毛毛姐送他们出去,还特地又把飞飞叫过来。
摸飞飞的头时,郑千玉有些感伤。他会想起毛毛姐和飞飞,但他都不知道他们具体的样子,只好在此刻尽力记住声音和触感。
他们告别了毛毛姐和飞飞,天色已暗,叶森开车送郑千玉回家,一路上很安静。郑千玉也没有再播放音乐。
下车时,叶森仍旧下来送他。不上楼,只送到小区入口附近。这里是郑千玉熟悉的环境,他收起盲杖,挽叶森的手,让他带着自己。
叶森停住时,郑千玉也知道他该走了。
郑千玉刚想和他道别,却听见他先开口:
“郑千玉。”
他很少这样叫自己。那不像他哥哥,带着一种没好气的关怀,当然也不是陌生的语气。
这意味着,他要说很郑重的话。
“你说的那种‘短暂的’关系,具体是多短?”
夜风拂过他的话。
“半年算吗?还是一年。”
没有得到回应之前,他暂时不触碰郑千玉。
郑千玉怔怔地站着,无法立刻给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在他心里根本没有。
叶森的声音又响起了:
“一年——那就给我一年。
“我的朋友告诉过我,好的东西是不会消失的。所以,关系也不会因此短暂。
“希望你可以给我一年,去验证这件事。”
他看眼前的郑千玉,想起郑千玉吃冰淇淋的样子,想起自己给他填下的表格。
他的声音最终软了下来:
“好不好?千玉。”
郑千玉垂着头,像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