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没有影响吧。”裴放若有所思,深吸一口气後,擡头看向陈与禾,意有所指。
陈与禾没反应过来:“嗯?比如什麽?”
“你。”
陈与禾坐得累了,滑到沙发里面去,手肘撑着扶手,支起下颌,面露疑惑:“我?”
裴放也趁机换了个姿势:“嗯。”
“我挺喜欢那个司机的,我叫他董叔。他有个儿子,跟我差不多大,他老跟我说他儿子听话懂事,成绩也好,又说他自己没本事。”
提及往事,裴放整个人陷入了回忆里。
“後来,我问他为什麽要那样做。你知道他怎麽说的吗?”
陈与禾重新坐直身子,想了想说:“因为落差?”
裴放眼底的光倏忽一闪,驱散了之前的平静。他喜欢的人果然很聪明。
“差不多吧。他说他也想给儿子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善恶往往就在人的一念之间。司机做错了选择,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可裴放还是请父母资助了司机的孩子去留学。
“你也算帮他实现愿望了。”
“後来我见过他一次,他说他不後悔。”
陈与禾拧紧了眉头:“为什麽?”
“他说,如果没有那次兵行险着,日子按部就班的过下去,他儿子大概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国。”
确实,大部分人的生活都围绕着柴米油盐丶房子车子,普通人终其一生,才能真正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住所,哪里有那麽多时间和金钱去看世界。
可是用自己的一生换儿子可能的未来,用确定的风险去换不确定的收益,真的值得吗?
陈与禾不得不往深处想。
人性的复杂往往比真相更伤人。
“他在赌你的善良,赌你不忍心?”顺理成章的,陈与禾想到司机的动机,“那他对你的好,也是为这件事做铺垫吗?”
“不知道。”裴放摇摇头,“不过从那以後,我心里有了一个疑问。”
“我想知道,人在巨大的诱惑和利益面前,是否能坚守底线。”
说到这儿,陈与禾突然就理顺了逻辑。
她脸上并无怨怼,反而浮起一种近乎通透的了然,她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个轻盈的笑容:“所以我成了你的实验品。”
裴放擡眼,坦然承认:“是。”
两人相视一笑。
到此刻,他们之间的芥蒂和隔阂,才终于说透彻丶辩清楚了。当他们可以坦然地聊起这件事,说明这件事已经不构成对他们的阻碍了。
“所以我经受住你的考验了吗?”
“我没有资格考验任何人。”裴放的脸上是一片释然的平静,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也谢谢你这麽快就原谅我了。”
“原谅不原谅的,其实没那麽重要。”陈与禾松了松肩膀,“就像你说的,我先是绿氢的负责人,再是陈与禾。利益为先,是我的行事准则。”
裴放低声失笑:“卢女士果然没说错,我跟孟玦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对你的事业还有些帮助。就算你再生气,我至少还有投资人这个身份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
陈与禾低头呢喃:“可是绿氢的负责人怎麽会生投资人的气呢,明明是陈与禾在生裴放的气。”
“什麽?”
裴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她说的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斜倚着书桌的身体仿佛有一种失重的眩晕,心脏也猛地失了频率。裴放的手原本撑在桌岩,此刻他紧紧地捏着桌面,桌角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丶难以控制的麻意。
等到那阵晕眩过去,裴放才堪堪站起来:“你…”
“裴放,你见过我在各种场合虚与委蛇的样子。那些人因为我的性别忽略我的能力,给我施加毫无道理的偏见,我生气了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