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只是靠在门边轻轻地笑了。
这一幕,她曾无数次想象过,却从未如此贴近现实。
他们没有说过在一起,也没有讨论过以後要怎麽办。他们只是这样,像顺其自然地过起了属于两个人的生活。
她出门过着自己的生活,他去拍戏,晚上回来一起吃饭。
她看她的书,他改他的剧本,有时睡得太晚,他会起夜给她关灯,有时她早醒会坐在床边看他睡着的脸发呆,像是怕一闭眼这场日子就会散去。
她太清楚这是哪一年,1996年春,距离他真正拍出那部让人记住他的电影还有三年。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正在被注意丶但还未被历史记录的青年演员,而她,是历史里从来没留下名字的人。
这天是周末,谢安琪没有实习也没有外出,郑禹胜难得休假,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阳光透过白窗帘洒在地板上,谢安琪眯着眼,觉得一切都安静得不像真的。
“郑禹胜,”她轻声唤他。
“嗯?”他翻了个身。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想起来,有个叫谢安琪的女孩,曾经在你最普通的春天陪过你……”
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他微翘的唇角,“你会不会难过?”
郑禹胜没睁眼,只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
“那你想到了什麽?”
“我想的是……如果你记得我,请不要叫我走。”
谢安琪眼眶一下就热了,她把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也不想走。”
……
下午他们一起去市场买菜,老式市场里人声鼎沸,炸年糕和糖饼的香味混着酱油和新鲜鱼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跟在他身後,提着一袋豆腐和一束小葱,笑得眼睛弯弯。郑禹胜在挑鸡蛋,他认真地看着每一颗,仿佛在挑选哪一颗能让汤更鲜。
“你也太认真了吧。”
“我给你煮饭,你还嫌弃我?”
“没有嫌弃,感动得要哭。”
郑禹胜笑了一下,把鸡蛋递给摊主:“这些。”
谢安琪看着他的侧脸,在市场嘈杂的背景音中,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像是被她从记忆里一点一点拼回来的,他们提着两大袋菜回到屋塔房,煮了一大锅鲫鱼豆腐汤,她喝着热汤,忽然说:“以後你要是记不住我的样子,就喝这个汤。”
“那我要是哪天喝腻了呢?”
“你不会的。”她肯定地说,“你会一直记得我。”
晚上,她洗完澡,坐在屋顶看星星,郑禹胜也出来,披着毯子坐在她旁边。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说的是哪一次的第一次?”
“就是我刚回到1992年,那时候你在便利店打工,我在屋塔房,偷偷看你。”
“你那个时候很怪。”
“哪有!”
“真的很怪,每次都看我,但又不说话。”
谢安琪笑了笑,“我怕你不认识我。”
“其实我那时候就认出来了。”他侧头看她,“只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让我认得。”
“所以你假装不认识?”
“对。”
“坏蛋。”
“那你干嘛又回来找我?”
谢安琪没回答,风吹过来,她把头靠过去,把下巴搭在他肩上。
“我不想你一个人老去。”
他静静地回抱她,“我也不想你一个人回去。”
夜越来越深,星星被云遮住,他们没回屋里,而是在屋顶睡了一会儿。凌晨四点,谢安琪醒来,睁开眼时,天边泛起一点点淡蓝。谢安琪低头看他,他睡得很沉,呼吸稳定,手还抱着她的腰。她没动,只是用指尖描过他下颌线的轮廓。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但她知道不会。谢安琪知道,迟早她还会回去,或者更准确地说,被拉回去。只是这一次,她想等他醒来,和他说再见,谢安琪想,能不能至少这一次,不再不告而别,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天亮之前,谢安琪醒了两次。第二次醒来时,是被他臂弯里传来的细微动作惊动,郑禹胜没有完全醒,只是像做梦时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人不见了般,手掌在空中摸了几下,摸到她的肩头,才又安静下来。
她悄悄看他,想起某年冬天,她站在电影院出口,他在银幕上笑着,脸上是少年才有的清澈和明亮。
那一瞬,她突然理解了一个从前不明白的词语,时光温柔地绕了一圈,把他交还给我。
而这一刻,她也想尽自己能做到的温柔,去交还给他一个完整的陪伴,谢安琪轻轻低头,在他眉间吻了一下,谢安琪心想,不管明天我还在不在,我今晚是真的很喜欢你。
……
早晨七点,他醒来时,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