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今安入侯府的第五日来了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伺候他的冯嬷嬷说这是侯夫人。
今安赶紧给她行了礼。
对方淡淡地看他,语气颇不客气。说卿儿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怎能把这般人纳为妾室,身份低贱不说,还是个男妾,也不怕外人笑话。
不知为何,今安觉得她语言上虽满是不赞同,神情却是满意的。
侯夫人说完便走了,走得时候特地叮嘱冯嬷嬷要好生照看今安,毕竟是世子第一个带回府的人,万不得出什麽差错让世子烦心。
今安本以为侯夫人就是裴卿的生母,後来在下人的谈论中才知晓裴卿生母在几年前离世了,现在的侯夫人是侯爷的续弦,与侯爷育有一子,现下才七岁。侯爷前两年因病去世,裴卿因还在守孝期还并未继承爵位。
下人们还说,世子以前并不是这麽个放浪奢淫之人,也是个才学八斗的谦谦君子,但自从侯爷娶了新夫人之後便冷待了他,有了二公子後更是对他不闻不问,世子在府内失了宠,後又在外认识了几个甘酒嗜音的公子哥,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今安听後,觉得裴卿也是个可怜人,对他的脾气缓和了些。
一个月之後,今安的哑疾好了些,能勉强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裴卿让大夫教他先会学喊“亲亲世子爷”这个称呼,今安才不干,谁要这麽叫他!
裴卿笑嘻嘻地说:“小安安乖,学会了这麽喊爷,在床榻上多喊几声,让爷高兴了,你要什麽爷都满足你。”
今安羞恼地瞪他,这人怎麽总这麽不正经!
又一月之後,今安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字词,他还学会了“少爷”的发声。
段憎将他弃之西厢院,在恩爱之後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把他送给了裴世子,今安应是要对他有怨的。可是每次今安想要怨他的时候,脑海里又回忆起段憎曾经对他的那些好,说过喜爱他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话,今安就无法真心实意地怨他。
离开段府已经两月有馀,对于段府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他很想知道府内现在怎麽样了,想知道少爷和少夫人有新的孩子了吗,想知道少爷会有别的通房吗。
想知道……
想少爷。
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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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说今安需要多发声跟人交流,哑疾才能好得快些。但今安已经习惯了比划手语,平日里想表达什麽还是会下意识地先用手比划,裴卿每次见他在那儿比手画脚,就要佯装凶恶地威胁:“说话,再让爷看到你手舞足蹈的,就把你拖上床好生教训一顿!”
虽然今安觉得他不会真这麽做,但还是委屈巴巴地垮了嘴角,努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哪怕说上好一会儿,裴卿也会耐心听完,夸他一声“乖”,再轻佻地说一些让今安不想理他的浪荡话。
今安嫁进侯府後锦衣玉食地被伺候着,什麽挨打受罚通通与他无关,在他人眼里,确实是飞上了枝头,但今安并没有多开心,经常会愁着一张脸在院子里发呆。裴卿见到後,摇摇头说“姓霍的害人不浅啊,跟姓景的不愧是臭味相投,都是祸害”。
入侯府那日段憎虽然让他收拾,但今安什麽都没收,他本就不愿意来侯府,怎麽积极收拾行李。侯府的人来了之後也没给他时间,说侯府什麽都有,今安嫁过来是享福的,这些廉价的东西也用不上了,一擡轿子他就从段府到了侯府。
今安时常想着,明知躲不过,还是应该收点东西的,比如小姐给他买的衣服和礼物,比如少爷给他送过的耍具和字条。
今安正忧愁着,院里忽然热闹了起来,接着就有几个人拿了个几个箱子进来。说是世子爷今日去了段府,顺便去他房里看了看,觉着这些东西还不错,就让人给他带了回来。
今安认出其中两个匣子是他用来装自己和少爷秘密的,激动不宜的抱过来放跟前,抚摸匣子的手指都在颤抖。
奴仆们都退下之後,今安才将那两个匣子打开。少爷给他写过的纸条都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少爷送给他的礼物都安安静静地摆放着。
今安忽的感觉鼻子有些酸,眼睛也微微发疼。
今安将那些自己把玩过无数次的耍具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仿佛是要检查自己不在这几个月它们有没有受伤。
当他准备拿鲁班锁时,忽的看见鲁班锁下边有一个白玉剔透的物件,今安拿起来看,赫然是段憎曾经送给自己那块同心锁。
今安拿着那块同心锁怔了好一会儿,蓦地一滴水掉在了同心锁上,今安便再也忍不住,把同心锁捧在胸口痛哭了起来。
隔日,今安跟裴卿说自己想学识字,裴卿一听,乐道:“嚯,咱小安安竟如此好学,学吧学吧,学成个大才子,爷以後带你出去参加各游园宴会也有面子。啧,小安安为了留住爷的心甚是用心啊,也罢,以後等爷袭成候位,就擡你为平妻吧!”
于是又请了个教书先生来教他识字。
今安才不想当他什麽平妻,他学识字只是想知道同心锁上面那三个字是什麽。
还想写信。
给小姐写。
也给少爷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