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王二一直在骂,各种难听的词往今安身上砸,可今安反驳不出一个字,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讨厌自己“不会说话”。
他看向段憎,想问问他为什麽不说话,为什麽不解释,明明昨天不是这样的啊。
自己没有勾引他。
少爷,少爷也是喜欢自己的,不是吗……
“行了。”段延打断王二的辱骂,看了眼今安,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低着头像是在认错的段憎,道:“事已至此,再去追究孰是孰非也无甚意义。他是曦儿看重之人,若是对他惩罚太重,曦儿也不忍心。你既已碰了他,不如就留在你院里房里当个排忧纾解的玩意儿吧,不过这事儿还是得跟曦儿好好说说。”
段憎藏在袖口里的拳头死死攥紧,他擡头看向段延,坚决道:“父亲,不可!”
段延微顿:“为何?”
段憎感觉自己喉口紧得发疼,身後的今安哭得他胸腔像是被粗顿的刀刃狠狠刺进,往心脏上用力旋。
但他此刻不能心软半分,一丝一毫的心软都可能会被段延拿去打造一柄锋利的凶器,今後用来凌迟今安。
段憎紧绷着下巴说:“此人心术不正,诡计多端,若是放我房里,孩儿难以心安。”
今安瞠眼望着段憎,眼泪都忘记了流。
段延看了眼今安,回看段憎,神色晦暗不明,半晌後才开口:“既如此,此人便交给曦儿处置吧。”
说罢又对王二吩咐:“去给他穿衣服,把人带到前厅。”
边往外走边喊:“李成,去把小姐和夫人都请到前厅来。”
王二应了“是”,走到床边有些粗鲁地去掀被子,今安挣扎着不让他碰,王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强硬地去扯被子。
段憎站在旁边,半侧着身子,阴狠的目光直往王二身上剜。
“啊呀,这丶这,老爷!”王二似是发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赶紧退开几步,惊诧地喊住还未走出门的段延。
段憎回头飞快看了眼捧着被子哭得好不伤心的今安,心里痛极了。
段延闻声折返回来,问王二:“何时如此惊慌?”
王二又是震惊又是嫌弃,磕磕绊绊道:“老爷,那今安,他丶他,他竟然,是个双儿!”
“双儿?”段延一闪而过惊讶,眼底盖了层难辨的笑:“那这得先请个大夫来看看了,王二,去——”
“父亲!”段憎打断他,冷漠道:“还是,先让管事嬷嬷煮一碗避子汤吧。”
“这倒不急。”段延语气有些玩味,“先让大夫来看了再说,虽然是双儿,也不见得能生育。”
“不必。直接让他喝下避子汤就是。”段憎坚持,语气显得极其冷酷。
段延瞥向脸色仓皇惊白的今安,意味深长:“那便依你罢。”
段延说完就离开了,王二留在房内一时不知该做什麽,段憎阴冷着脸色死死钉他,王二一阵头皮发麻,寒冰刺骨,张了张嘴也不知该怎麽求饶,最後灵机一动主动请退找管事嬷嬷煮避子汤。
房内就只剩下了段憎和今安两人,隔了好一会儿段憎才敢转身,看着脸色苍白怔愣的今安,被悔恨和心疼折磨得全身溃痛。
他单脚跪床上,把今安紧紧抱紧怀里,声音哑得发抖。
“今安,对不起。”
“对不起。”
“今安,我——”
段憎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很多事情他都解释不出。
复仇的事,故意冷待他的原因,不能保护他的苦衷,都没有时间也不能跟他细说。
今安太单纯了,他担心让今安知道这些事後他会露馅。
段延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又疑心颇重,他现在显然已经开始对他们有所怀疑,段憎不能冒险让自己的复仇功亏一篑,更不能让今安遭遇难以挽回的後果。
今安一直呆呆地看着他,不理解少爷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一会儿对自己这麽温柔,一会儿又对自己那麽冷酷。
难道少爷也相信王二的话,认为自己是故意趁他喝醉来勾引他的吗?
今安任由他给自己穿好了衣服,一双通红的眼睛一直望着他,在段憎给自己穿鞋的时候才慢慢地比划手语问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是个不要脸的人。
段憎顿了顿,没有回他,给他穿好鞋之後起身,又变成冷酷无情的摸样,出门在院子喊了个丫鬟,吩咐对方把今安带去前厅。
今安被带去了前厅,段延和柳倾云坐堂上,段曦和段憎分站两旁。
他跪在堂下,看看小姐,又看看段憎,很突然的,就平静了下来。
经早上一番闹腾,几乎全府都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今安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每个看到他的仆人都一脸鄙夷地看着他,窃窃私语。
段延态度一直很平和,没说多少话,柳倾云一直在骂他下贱货,不知羞耻的东西。
小姐一开始还极力维护他,说其中肯定有误会,不相信他是这种人。後来见他一直没反应,也痛心疾首地叹气,露出失望的神色。
而他最希望给自己辩护的那个人,只是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冷漠得让今安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