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圆的脸蛋皱成一团。
有些痛,更多是酥酥麻麻,蚂蚁一样乱爬。
“夫君要做什么呀?捏得我颈子好痒。”
“再喊一声。”
“夫君。”
闻时鸣的唇又重重压下来。
程月圆心头扯紧,闻时鸣之前摸过她,像是要确认她没有缺胳膊少腿似的,巨细无遗,颇有章法,这次全然不同。他掌心摩挲起了热,那热透过水云缎单衣,一寸寸漫过她身躯的起伏与凹陷。
她倒在软枕上。
那股酥麻和热好像会抽走人的力气,教她手脚虚软什么也不想做。他唇舌的药味变得很淡了,与她的气息融混,炙热却更甚,辗转印上了她颈窝。
她唇间溢出轻声哼哼,顷刻又被那像是被水湿润的声线吓了一跳,“夫、夫君等等等一下。”
“不是我的夫人吗?不愿?”
闻时鸣掀眸,声线喑哑,眼神却像在审视。
她望向紫檀床罗帐上垂吊的熏香球,混乱地抓了一下自己散在枕边的头发,赧然慌乱的视线终于正视他点漆似的眼眸。一时之间,弄不清楚闻时鸣的那句话,是猜疑她的身份,还是在纯粹地求欢。
“我……我不会呀……我好紧张。”
小娘子两颊酡红似醉,清凌凌的圆眼蒙上薄泪,揪着他官袍衣肩攥得皱巴巴的,“夫君,我好紧张。”
不是害怕,不是抗拒,是紧张。
闻时鸣的各种猜测与推敲在她坦然却难为情的目光下,变为蒲公英的雪白纤毫,一口气就散了大半。
心好像被泡在温水里。
他松开了掣肘,离去前深深看她一眼。
程月圆听到他脚步声远去,才勉强撑坐起。
她理了理自己微散的衣襟,踩着软履噔噔噔跑回自己的罗汉榻,拿被薄蒙住发烫的脸颊和耳朵。
这一夜乱梦纷扰。
直到去了仁心堂,去到了阿耶休养的厢房,她的一半魂魄好似还落在平阳侯府没有归来。
“阿姐,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程清江叉腰,“我说阿耶的手指头刚刚动了!动了!”他恨不得变成虫子,钻进她耳朵里说。
程月圆被他嚷得耳朵痛,皱皱眉头,把沾了清水的棉帕子翻过一面折了折,给阿耶擦手指头,“没有动呀?我都没看到。”她将阿耶粗糙的掌心摊开,静静地注视着,程清江同她一起看,呼吸都屏住了。
略微发红的、布满老茧的手自然蜷缩。
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在医馆做药童太累,眼花看错了?”
“真的没有。”
程清江语气很严肃,定定盯着她,“林大夫都说阿耶脉象一日比一日好了,气血流转的淤堵消散不少,醒来是迟早的事情。”
程月圆点头,“我知道啊,阿耶一定会醒来的。”
“醒来之后呢?”
“什么之后……”
“你要在平阳侯府当一辈子假新娘吗?”
程清江跳下凳子,从厢房衣柜里翻出他的钱匣子捧来,里头是他做药童,偶尔去山里采药买药得来的银钱,一匣子银钱比程月圆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阿耶醒来,就不用流水一样花那些药钱了。再说自从上次把谢家子女救出来,林大夫就没想再收我们银钱,是我们坚持要给,她才折价诊治的。”
程清江似乎已经想了很多,“阿姐,我们回家吧,等阿耶醒来,三个人怎么都能把欠的银子填平了,还回给那个探花郎,叫她自己想办法去。不然阿耶醒来以后怎么办?你一个人困在平阳侯府,他会愧疚的。”
程月圆被他说得无言。
她垂眸,在阿耶掌心轻轻地挠了一下,飞来横祸太大的时候,人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把这道坎迈过去再说,往后怎么走,余生怎么过,是很难想到的。
可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被困在平阳侯府。
天大地大,没有什么地方能困住她。闻时鸣在新婚夜就醒来了,是她的意料之外,闻时鸣是个很好的郎君,也是她的意外之喜。
“当初很缺银子的时候,是探花郎给了我们银子,突然撂挑子不干,阿耶何时这样教过我们?”
“那是……那是……”
程清江一滞,想反驳又词不达意。
俩人说得都闷闷的,程月圆陪他把阿耶推出后院晒太阳,没多停留,就从仁心堂后巷绕道回山货铺。
山货铺正是凌乱时。
程宝金被京畿衙门扣住,打了一顿板子,先前跟着他的伙计小陈,经过侯府管事的查账和逼问,吐露不少实情,还有别的山货被程宝金换了货源在卖,连带程月圆肉眼就能看出来的劣质山参鹿茸,整个铺子快大换血,店门开着,却挂了“买卖暂休”的牌子。
地面清出来的,紧急从西市别的铺子调的好货,程月圆灵活地钻进去,忽而,听得一把柔和清嗓问:“请问贵店可有野菜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