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没能讲完,被屋内传来的闷响震断。
vincent神色骤变,往声音来源处奔去。江沅声茫然地顿了顿,因为心因性失明,他无法看清周围环境,只能慢慢地往声音来源走。
前方又传来响动,有人高亢尖叫,紧跟着是阵凌乱的脚步声。一片喧闹里,熟悉的柚香裹着粘稠血腥气,韧长双手从后圈上他的腰。
“声声。”低沉男声带着轻笑,拂上颈后,烫得耳朵发痛,“原来你没死,嗯?”
天际闪电劈开视野,江沅声的视觉在顷刻生效,他抬头看向后侧,一双浅灰色眼瞳与他相隔咫尺,含着笑意,瞳孔淬起森冷的幽光。
那是商沉釉,是完全陌生的商沉釉。
江沅声睁大眼,想要将那张脸看得清楚。三米外有医生见状,拿着束缚带想靠近,被他带着哭腔呵退。
“别碰他!”
江沅声哽咽无比,咬字也艰难,任由对方厮磨他的脸颊:“商沉釉,你怎么了……”
灰眸盯紧他,商沉釉笑容愈深,似乎陷入极度的亢奋愉悦。见他落泪,商沉釉用鼻尖去蹭,又逐一舔净水珠,仿佛贪恋气味的犬类。
“谁在惹你哭,声声。”
商沉釉忽略他的问题,完全陷在病态里,伸手扳起他的脸颊,逼迫他仰望人群:“是他们,还是别的人?”
察觉他依旧在颤抖,且落泪不止,商沉釉舐了下唇,含笑柔声安抚:“别哭,告诉我,我帮你杀了他。”
言毕,那双灰眸掀起,饱含阴鸷望向人群。
人群受惊,不少人被那戾气吓得连连倒退。vincent却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无法接受当下情况。
“chio……”vincent语气生涩,“你怎么回事,先冷静些……”
“vincent舅舅?”商沉釉打断他,戾气散了几分,语态却愈发惹人悚然,“原来是你,你也还活着?”
这一句古怪至极,透着无逻辑的疯狂。不等答复,商沉釉兀自低闷地笑起,垂眸更加凑近江沅声,几乎整个人压在江沅声肩上。
“声声,我找不到你了。”沉冷嗓音与梦里重叠,商沉釉亲昵地与他耳语,“再差一点,我就会陪你一起死。”
江沅声几乎站不稳,他面对人群,衬衣在身后人的怀抱中皱得没法看,领口被血色晕染,不知来自于谁。
vincent踟蹰地想要靠近,被江沅声摇头阻止,医生递过来一支安定针剂,小心翼翼朝江沅声示意。
江沅声接过,强迫自己跟着对方一起笑,弯起眉眼,很轻地低唤他的名字:“shardpt,你不会死的,没关系。”
商沉釉掐着他,埋进他的肩窝里,俊朗的长眉舒展,是从未表露过的迷恋:“声声,声声……”
“我在这里。”
江沅声哑声回答,呼吸渐渐不畅。他腾出另一只手,捧起那颗紧贴他的脑袋,将针剂扎进耳后。
商沉釉自始至终很顺从,对痛感无所觉。江沅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喉咙再也发不出声,只能很轻地拍一拍。
“没事了,没事了。”
怀抱隔绝暴雨雷鸣,江沅声不再害怕。他的脸被泪迹弄脏,和怀中人相抵,仿佛曾经葬于一处,又重新发芽,长在一起。
第43章43“你听话一点。”
夜半,暴雨不减。
水珠打得玻璃窗叩叩作响,拱形窗棂下,江沅声听了很久。也不算失眠,他在等身体恢复,也在等自己厘清现实。
雨幕过浓,窗外唯有暧暧天光,无数高大红乔木投下长影,阒然成林,依稀像华国港市的错蓝山。
可这里不是错蓝山。江沅声想。他和商沉釉不再相隔万千,商沉釉就在他身边。
然而现在的商沉釉,早已并非初见的商沉釉。
各种意义上,十年过后物是人非。江沅声找不到旧影,心怀不甘,下定决心报复,想将商沉釉套上枷锁。
从月夜那时起,商沉釉被他引入困局,枷锁打入心脏。以至于在南大学生公寓里,商沉釉丢下傲慢,亲口向他承诺“不敢”。
他以为曙光将近,实际是功亏一篑。
依照医生所说,目前商沉釉精神状态极不稳,又因大脑受损后自愈机制复杂,药物疗效因人而异,所以无法确定,他醒来后会是何面貌。
或许是恢复如初,或许是沦为疯子。
听见这番话,vincent当即崩溃,失态到无法站稳。江沅声听着他的恸哭声,听得过分失神,忘了自己有没有作出反应。
但哭又有什么意义?
江沅声不理解,也无空暇去理解。
他从窗沿下离开,走近商沉釉身前。监测仪发出很轻的红光闪动,数字串提示着病人的异常指标,像是冰冷的警告。
更像是初遇时,邮轮主人淡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