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乡绅富豪想笼络他,设宴摆酒,暗地赠金皆被他所拒。他一心为民,当地百姓深受感动,赠其匾额,称其为沈青天。
听到这里?,楚昂忍不住道:“您确定这个?沈青天跟沈谏真的是同一人?”
如今坊间?谈起沈谏,都是一些说他黑心黑肝,奸猾巨贪的话,楚昂一点也想象不出他穿破布烂衫还拒绝人送钱给他的样子。
荀子微道:“确定。”
赵锦繁几?乎同时道:“是他不会错。”
她仍然记得,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见?沈谏,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楚昂更好奇了,问道:“那之后呢。”
荀子微耐心讲道:“有一日他正坐镇公堂审案,有几?个?农人抬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妇人进了公堂……”
那位妇人在家中上?吊,被邻人发现后,给救了下来?,可她还是寻死腻活的,大伙劝不住,只好将这名?妇人带去见?了沈青天。
沈谏询问之下才知,这名?妇人家中贫寒,一家五口靠种田勉强维持生计,但因为朝廷要重修堤坝,她的丈夫即将被征召去修堤坝。丈夫一走?,她要照顾两个?年幼孩子和久病的婆母,家中田地无人操持,没了生
计来?源,丈夫也不知回不回得来?,全家老小只能等?死,绝望之下做了傻事。
妇人在公堂上?哭得不能自?已,邻人劝她道:“莫要再这样了,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妇人闻言哭得更厉害了,堂上?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声叹息。在场众人哪家不是苦于繁重堤役。
自?古以来?有多少?黎民百姓因为沉重徭役,而饿死、病死、累死的,坊间?广为流传的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便是由于她丈夫被抓去修长城服劳役,结果累死了,埋骨在长城之下而起。
大兴土木背后,是成千上?万生民的血和泪。
公堂上?众人愁云惨淡,跪在堂中抹泪,谁又在乎一个?平头百姓是生是死呢?他们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一员,如同沧海一粟,想要反抗朝廷便如蚍蜉撼树。
沈谏看着?眼前景象,既痛心又义愤填膺,当即表示:“诸位放心,谏绝不会放任不理,定会想办法为大家做主?。”
众人破涕为笑,沈青天是他们的天,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荀子微道:“还记得先前江亦行与刘琮为了替陈守义翻案,都做了什么吗?”
楚昂道:“记得。”
为了能替无名?碑下孤魂沉冤,江亦行不惜自?缢,引起民愤,逼朝廷给冤死之人和天下寒士一个?交代。
荀子微道:“沈谏亦想到了同样的策略。”
如果一个?人反对重修堤坝的声音不够响,一百个?人的声音,一千个?人的声音呢?届时民意定能直达天听。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朝廷不得不引起重视。
有了这番考虑,沈谏立即与堂上?几?个?农人一道,走?街串巷,寻找其他苦主?,意图联合一乡百姓之力?。
沈谏站在一乡百姓面前,慷慨陈词:“堤坝无故重修,图增无谓堤役,我等?乡民因其所累,苦不堪言。轻去田闾,败家破产,无法安居乐业。今日我等?协力?反对,来?日必能见?我浮州大地金黄遍野,稻米满地。涓涓之水,可以成川,谏今日在此,恳请诸位,与谏一同,提写万民书,请愿停修堤坝。”
说完他对着?一众乡民躬身抱拳行了一个?大礼,坐在高堂之上?的知县在众乡民面前低了头,乡民们无不感动,纷纷声援支持。
很快这封万民请愿书,便呈送到了主持重修堤坝的冯文手里?。
冯文听说了沈谏所作所为,看了万民情愿书后,拍手笑赞了一句:“为民请愿呵呵,真是令人感动,感动到隔夜饭都吐完了,谁理这头该死的蠢驴?”
赵锦繁:“……”
言怀真与冯文接触不是很多,听见?这句“赞”后,不忍道:“这话说得有些难听。”
楚昂抱着胸靠坐在椅子上?,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冯文那个?糟老头子,一向嘴毒。”
不过冯文嘴再毒再硬也没用,民意沸腾,他不得不出面解决此事。
冯文纡尊降贵去了一趟浮州,但去了那里?之后,既不安抚乡民,也不提停修堤坝之事,只是在浮州最大的酒楼里?夜夜声色犬马。
楚昂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荀子微道:“他在等?沈谏主?动来?找他。”
楚昂道:“那沈谏去了吗?”
荀子微道:“当然。”
沈谏去酒楼找他的时候,他正同两位美娇娘划酒拳,见?沈谏走?上?前来?,嫌弃地拧着?鼻子,说自?己被沈谏身上?的穷酸味熏着?了。
满室的嘲笑声响起,沈谏不卑不亢地朝冯文行过一礼:“老师。”
冯文直言不敢当,声称自?己教不出沈谏这么出息的学生,并且明确的告诉沈谏,他想要停修堤坝是不可能的,反抗也没用,请他死了这条心。
沈谏却反问他:“如果反抗没用,老师又因何而来?浮州?”
冯文笑了,夸他是个?聪明人。这么多百姓请愿,朝廷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堤坝停修不可能,不过朝廷体恤百姓服役之苦,愿意给当地服役的乡民家里?一笔抚恤金。
这已经算是巨大让步,他希望沈谏好好想想接不接受。
言怀真通晓大周律法,说道:“此举在大周的确有先例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