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只要你们别伤害安嬷嬷……我什么都听你们的。”玉蓁眼眸微阖,近乎绝望地回道。
瑞王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当初他既能毫不留情地杀害她的父亲,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她。
如今,自然也不会对安嬷嬷手下留情。
她又怎能指望安嬷嬷在他的手里安然无恙?
她已经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身边至亲,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侍女见她这么快就妥协,倒是颇有些意外。
她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玉蓁,缓慢松手。
直到这时,玉蓁才终是得以呼吸,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侍女起身去捡地上的那根断指,小心翼翼地用绢帕包好。
随即回头看向惊魂未定的玉蓁,又是嫣然一笑:“姑娘放心,只要姑娘愿意听话,安嬷嬷就会无恙。”
“毕竟现在少根手指头倒也无妨,顶多是日常的行事不便。”
“最怕的……是连脑袋都没了。”
她的恐吓之言,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可玉蓁的神情却再无更多波动,她只静静地瞧着面前的侍女,眸里泪光流转,欲坠未坠。
脆弱又倔强。
似乎还带着几分认命的决然。
侍女于幽微灯烛中瞥见她眸里的泪光,不由得神思微恍,莫名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但她时间有限——
公主府壁垒森严,她也是打晕冒充了值夜的侍女,方才和玉蓁一见。
如今话已带到,她也不宜多留,若是不慎暴露了踪迹,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侍女并未多想,若无其事地服侍玉蓁就寝后,便吹灭了灯烛,躬身退下。
是夜,屋内漆黑一团,灰蒙蒙的夜色侵袭,几乎要将人吞没其中。
玉蓁侧卧榻上,再无困意。
她凝注着紧闭的窗牖,怯怯地蜷缩了身子。
***
翌日天方亮,公主府的侍女进屋察看时,沈玉蓁已经苏醒。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窗前怔怔出神。
清早的晨雾沁着凉意,从大敞的窗牖漫进屋内,环绕在她的身侧。
见此情景,侍女忙是上前关窗,而后又为她披上大氅,倒上热酽的温水,递至她手中,“姑娘,您风寒未愈,现在可见不得风。”
但她显然已在窗前待了好一阵,指尖相碰时,侍女只触到寒玉般的冰凉。
沈玉蓁抬头冲她笑笑,脸色苍白,似枝头荏弱的梨花,摇摇欲坠。
她轻声道:“无碍的。”
顿了顿,她试探着问:“不知我可否求见鄞王殿下?”
侍女颇有些为难:“鄞王殿下在昨日便离府了……”
“这样……”玉蓁睫羽微垂,稍作思索,又问,“那公主殿下呢?”
这里是公主府,公主自然是在的。
原本顾及她的病体,侍女是想给宁安传话的。
但玉蓁又怎敢劳烦公主殿下为她跑这一趟?
于是她稍作拾缀,便在侍女的带引下,去到宁安的寝殿外候着。
宁安这几年极为重视养颜驻颜,因此玉蓁到后,在偏殿等了好一阵,方才见她姗姗来迟。
或许是怕她多等,宁安穿的较为随意,只在雪白的寝衣外披了件大氅,墨发如绸,齐整地披散着,慵懒又随性,却还是难掩她骨子里的华贵雍容。
见宁安缓步走进,玉蓁也忙是起身,向她福身行礼,“叨扰殿下休憩,实乃玉蓁之过。”
宁安笑着拉过她的手,带她并坐于几榻,笑问:“听闻你一大早便想见阿渡,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玉蓁闻言微怔,神情流露些许茫然。
宁安看出她的困惑,忙是笑着解释道:“阿渡便是你想找的那位鄞王。”
玉蓁初入长安,对于京中形势并不了解,也无从知晓这些权贵的名讳。
听完宁安的话,她眼睫轻颤,不由自主地便想起滂沱大雨中,那人撑伞走近,颀秀挺拔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