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答得极为敷衍,“不认识。”
“你听好了,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不过,这个人昨夜死了,而目前为止,能查到的他见的最後一个人,是你,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这也是帮你自己。”符昶还算耐心地解释道。
“大人的意思,我知道,不过确实是不认识啊,你让我说再多,也说不出来了,萍水相逢而已,出了这门就两清了,谁知道他怎麽死了,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呢,酒喝懵了吧。”
符昶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着“什麽……”刚想上前一步,便被隽清一拉,隽清问她:“姑娘确定昨日他离开时没有异常?”
忍冬点点头,隽清道:“那好,如果姑娘又想起什麽,可以随时告知青云司,叨扰了。”
隽清转身走出屋子,符昶只得跟上,出了门才问:“不是,什麽情况啊,这就走了?”
“他们的确两不相知,不过需要盯着。”
“她……”符昶回望那宅院的方向。
“半开门。”隽清低声说。
渤海没有娼妓,自然明里也没有秦楼楚馆,但是明里没有,不代表暗里没有,有一些困顿的女子,无依无靠,不得已暗地里做着营生。
符昶恍然大悟,又奇道:“你连这都知道?”
“我遇到过人牙子,若不是被人救了,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可能,你呀吉人天相,总能逢凶化吉的。”
“你这就事後诸葛亮了。”
“那时司里又没人认识你,其他人啊不在话下。”符昶忽噤声,捂了捂嘴。
“没人认识我,怎麽可能,通缉的告示满街都是……”她侧首看了看符昶。
“憋死我了,你是不是以为帮你的一直是二王子啊?”
“别人的告示自然满街都是,你的可没有。”符昶竖起食指向上指了指,神神秘秘地嘱咐道:“千万别说我说的,不然你得害死哥哥我。”
隽清愣神的片刻,符昶忽然一拍脑门,“我才回过味来,刚刚巷口那大姐什麽意思啊,当我什麽人啊?岂有此理,我这玉树临风的,怎麽长得像不三不四的人吗?”
“行啦,你貌比潘安才高八斗好不好,走了走了。”刚拉着符昶走出两步,高隽清忽而停下,思考了一下,狡黠地笑笑,没头没尾说了句:“倒也不是不行。”
“不行!”被拉回裴翊面前的符昶听完高隽清的主意拍案而起,紧张得都有点结巴,“不用……这样吧。”
“忍冬必定知道点什麽,但如果玄灲的同夥寻来,她招架不了,我扮作她,你配合我,这很合理吧?”
“怎麽就……我呢?”符昶急得看裴翊,“大人也行啊。”
高隽清看了裴翊一眼,“哪个玄灲不认得他?”
裴翊平静地看着符昶说:“倒是个办法,可以试试,外面会有人策应你们。”
隽清微笑地调侃符昶,“扮的市井点,装一装,不难吧,又没让你来真的。”
符昶有苦难言,只能应了,咬碎银牙地嘟囔:“我也得敢呢。”
依计而行,忍冬被秘密转移保护起来,高隽清换上忍冬的衣服,戴好面纱,守在花金巷的屋中。
半日无事,入了夜,一阵重重的敲门声传来,开了门,只见符昶着一身泛旧的褐衣,编了头发,粘了胡子,有些滑稽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似是真饮了酒,走路有些不稳,看到她,调笑道:“忍冬姑娘,还记得哥哥我吗?”
她摇摇团扇,“呦,爷,你怎麽醉成这样了,快坐,给你煮壶茶,醒醒酒。”
这位“爷”摇摇晃晃坐在桌边,“忍冬”转身弄茶水,他擡手撑着额头,观察四周的动静。他们已同四周策应的同僚约定好,若有情况,便仿鸦鸣。
姑娘在他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目下外边还没有情况,倒也不必没话找话地演戏,静静品品茶倒是剑拔弩张中一份奇异的自在。
符昶忽而低声问:“为什麽不想让掌司来?”
隽清侧首看她一眼,开口还未待出声,就被符昶打断——“别冠冕堂皇的,说心里话。”
隽清说道:“不合适。”
符昶笑道:“我还以为你既喜欢大人,如果他来你会高兴。”
隽清的目光扫过来,符昶一仰头,“别那麽看我,我是直,不是傻。”言罢他又欠兮兮地凑过来调侃,“若是日後你当了掌司夫人,可要多多提携啊。”
隽清眸意微垂,半晌方说:“我没那个命。”她又说:“他给了我重新出发的力量,让我变得更强大丶更勇敢,喜欢是件很自然的事情,但不代表要去强求,相遇已是幸事,人生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不必耽溺于此。”
符昶听到这微微一笑,附身贴到她耳侧言道:“路还长,谁又知道呢?命?你从不信命。”
气息喷吐在耳畔,她觉得有些微微发热,对上符昶的目光,说不出哪里怪异。此时只闻外间两声鸦鸣,在寂静的夜色中分外明显,而後便听得屋顶上有瓦片的细微响动。
屋中的两人对视了一下,女子拿团扇遮了半张脸,故作娇声埋怨道:“良辰美景,急什麽!”
男子站起身,“那你说对了,爷可是急得很。”说罢就移身想去抓女子的手,可那对面的姑娘虚晃一招,居然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教他扑了个空。
绕着桌子转了两圈,男子耳廓一动,知道那位梁上君子已经动了瓦片,意图向内窥视,便趁着女子慢了一步,大跨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女子看他,轻笑一声,另一只手上的团扇故作愠怒地拍他,未有料到的是,下一刻,他便半拖半揽地将她逼到墙边,抵到墙面。
心里一瞬间犯嘀咕,今日的符昶似乎确实跟平日不一样,并不是刻意装的,他的气息萦绕在周身,神思微乱,但这角儿都来了,戏总得演下去,她观察着不速之客的动静,这边笑骂道:“你这人,会不会温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