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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拼凑二（第1页）

◇第28章拼凑（二）

高浓度酒精在火焰里散发出甜腻的气味，手机铃声响起来，辅导员打了快一百个电话过来，终于顾思扬按了接听，张了张嘴又没做出任何多馀的解释，最後简短地回答，知道了马上来。

黎清陪他走到了系主任办公室，推开门的时候，里面的冷气冲了出来，激得两个人都打了打颤。

他已经快一学期没见过父亲了，此刻顾宏伟坐在办公室角落的那张沙发上，穿着一双塑料拖鞋，套着一件发黄的polo衫，在装修气派的系主任办公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顾思扬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声爸。顾宏伟偏着头，看着墙角的龙血树，像是没听到顾思扬在叫他。顾思扬转了个身，坐立难安地，手指去捏裤子的侧边，憋着一口气逞强，没有低头。事实上他很被动，他甚至不知道坐在办公桌背後的人，会问他什麽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什麽都不知道。

怎麽去的酒店，不知道。怎麽做出来那些动作的，不知道。怎麽发出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的，不知道。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会跟林琛去开房——他不会跟不爱的人做，他很确信，林琛也并不爱他。爱他的人怎麽会舍得，把他故意丢在他一刻都受不了的黑暗里面？

思绪越来越乱，办公室的实木大门又推开了，冷气泄露出去一点，但是依旧很冷。顾思扬的尾椎蔓延出来一层寒栗。

进来的人大概四五十岁，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随着动作布料的暗纹泛起鳞片一样的光泽。系主任先站了起来，去握住那只带着高级手表的手，手表反射出银光，顾思扬挪开了目光，回头去看缩在沙发一角的父亲。

“林先生，坐下聊。”系主任颔首，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看上去像是秘书的中年人为他拉开了办公桌面前的椅子。

被称作林先生的人，顾思扬知道，这是林琛的父亲，他在林琛家的客厅里见过他的照片。他一直不明白，究竟要自尊心膨胀成什麽样，才会把自己等身大的照片，挂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走廊上。今天是顾思扬第一次见到本人，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控制欲，瞬间填满了宽敞的系主任办公室。

“你就是小顾？”林父转动椅子，手肘搭在扶手上，交叉的指关节擡起一根手指，轻飘飘地指了指角落里的中年人，“这是你父亲？你们不太像。”

顾宏伟终于扭动了脖子，不太客气地回了一句，有你这麽说话的吗？大老板了不起？顾思扬鼓起勇气拍了拍父亲的肩膀，但依旧保持着沉默。

这时候林父勾了勾手指，身後站着的秘书从包里掏出来一沓照片，有序谨慎地一张一张铺开在顾宏伟面前的茶几上。

顾思扬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侧了侧身子，并不能完全挡在父亲面前。

顾宏伟的眼光越过儿子的肩膀，看到了本不该让他看到的图像，他的儿子，一丝不挂的，放浪形骸的样子，摊开在灯光下。顾宏伟胸口剧烈起伏，林父好像还嫌不够，又擡了下巴，秘书掏出一个平板，播放了那个视频。

“啪！”顾宏伟用一个落在顾思扬脸上的巴掌，按下那边平板的暂停键。

“我供你上学，给你吃喝，你在学校就学会搞男人？！”

巴掌好像不怎麽痛，这是顾宏伟第一次打他，他幻想过无数次顾宏伟的巴掌是什麽滋味，当然都是幻想，顾宏伟从来没打过他，大概是懒得在他身上花心思，又也许是他的努力乖巧为自己避开许多顿责骂摔打。

顾思扬挤出来没什麽意义的三个字：“我没有。”

“没有？那这些照片丶这些视频，都是假的了？我短你吃穿了？没给你交学费了？你要去……”後面的话太难听，顾思扬的记忆出了一点错，自己抹去了。

办公桌後边的系主任清了清嗓子：“年轻人不懂事，玩过头也正常。这件事虽然不是在学校里发生的，但是现在已经引起了太大的关注，对学校和学生个人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林先生这边是……”

“林琛从小任性惯了，有时候我们大人也拿他没办法，他跟小顾交往归交往，但是以後他始终要结婚，小顾你这样一搞，大家都很难收场了。”林父话锋一转，偏了偏头，“对了，主任，上次提过的那个实验室拨款，今年可能有点困难……你也知道现在不景气。”

这是上位者的游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顾宏伟站起来，拖着顾思扬往外走，辅导员在後边追，说还没谈好，能不能回来。

顾宏伟头也不回地回答；“要怎麽处理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得了，老子没工夫听你们在这奚落。”

顾思扬手里的半支烟早就被常剑锋拿走，宽大粗糙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背，往灯光稀疏的还建房走，前面转过弯，要到家了。

“他用帮你复学跟你谈条件了？”常剑锋冷静的提问，在黑夜里拼图逐渐完整起来，“真够操蛋的。”

顾思扬点头，说：“学校那边对拍摄者只字未提，只要求我做出检讨，但是我主动申请了休学。”他看着常剑锋的眼睛，清楚地告诉他，“他不过是想让我低头去求他们林家，我不会让他再得逞。”

回到家里，常剑锋去了厨房，热好了早上做的排骨，热气腾腾地在小茶几上冒着香味，天已经没那麽冷了，常剑锋还是打开了小暖炉，放到他的脚边，嗡嗡地烘着他的脚心，直到微微发烫。

顾思扬今天还没吃过完整的一顿饭，两个人走了几公里的路，他早就饿得发慌，手里拿着排骨没空照顾发痒的脚掌，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左脚蹭着右脚心。

常剑锋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放了手机把他袜子脱掉，发现他脚上的冻疮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你怎麽老看我脚丫子啊。”顾思扬用脚捅了捅他，“我要看海绵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