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很慢地走近冰箱,从中取出半个早上吃剩的三明治。
那天夜里,他很罕见地打开微波炉,将三明治热了一下,接着靠在竈台上,很慢很慢地吃起来。
夜里,他再次爬上自己的房间,对着那两件大衣念道:
“妈妈,爸爸,是你们吗?”
时间依旧那样过去,我被困在小林家中许多天,期间,我靠拨弄时针达成自己的目的。
每晚,我都会打开他的冰箱。
响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理解这个行为并非来自恶意,而是一种善意的丶类似嘱咐一般的提醒。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接下这份善意;有时他直接关上冰箱,并不管发生什麽。
响在周末时会打开电视,估计是因为没交电视费的缘故,电视始终循环播放着免费广告,偶尔放两集纪录片。他并不认真看,似乎只是需要电视声的陪伴。
其馀时间里,他一点一点地做粘土塑像。
这是大概是非常便宜丶又非常消磨时间的爱好。响做塑像的参照图是儿童读物,明显幼稚过头的,面向四五岁幼儿的插图。
有时,他会躲在被褥里翻看那些读物。他早已知晓故事情节,却只能一遍遍的丶百无聊赖的翻阅。
在女人送来的食物中,偶尔会夹一张1000日元的纸钞,响几乎从不用。他将钞票塞进小猪样式的存钱罐中,似乎是笃信——
足够的金钱能买来他想要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我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出不去,有额外的原因——
一个未被注意过的恶灵伏在屋子四角,它施用某种魔咒将我困住。我在水晶的帮助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赶走了他。
接着,我得以离开小林家。
响上学的路十分固定:
出门後右转,步行大约五百米,来到一处稍大一些的街道上;接着过马路,走上一旁的台阶;台阶後再步行一阵,最後过一座桥,很快就到了。
与高中时代不同,他在学校中并非是完全缄默的,反而因为某种合群的需求,他显得有些讨好和卑微。
打开室内鞋柜,属于他的鞋经常会被扔走,大部分情况下,响都不得不穿着袜子走进教室。这天我终于抓住捉弄他的小子,手指一弹,将那家夥的头按进垃圾桶。
这小子後来再也没敢惹过响。
还有小子会故意往他抽屉里扔虫子;甩他的笔记本;故意将打扫卫生的任务全部推给他;用口香糖粘他的头发,又或是别的…
我一一教训了那些家夥,不管是否会因此遭来业障。
再怎样迟钝的脑子都该明白了。那些小子没一个敢来招惹他,而因为这层因素,他被更加孤立了。
响这日穿上鞋,背起书包走出校门。在路过那段桥後,他忽然开口:
“别再跟着我。”
我愣了一下。
眼睁睁看着他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走到台阶时,响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我听见一阵复杂的丶东西滚落的声音。
我连忙上前,响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摔得浑身是泥,背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他没办法,只好捡起那些物件,一件件塞进书包里。
这时我听见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
一个长相诡异的恶灵就在不远处,咧着半月似嘴,眯起眼,发出奇异的丶刺耳的丶鬼魅的笑声。
我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要保护他,光是教训那些小子,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