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枝眨眨眼。柏康继续道:“太後指定你入宫参加。”
啊?莲枝一愣:“我已经嫁给你了,怎麽能参加!”
听到前半句话,柏康的嘴角下意识向上移了些许,很快被他压下去:“太後要你陪同相看人选。”
莲枝松了口气,坐下喝茶润喉。他还以为太後要用这种法子羞辱他呢。
柏康越想越不放心,在欺君被发现的风险和莲枝被太後责罚甚至惹出更大乱子的可能中抉择,他觉得还不如欺君:“称病吧。就说你重病无法起身,实在不行,就让梁叶替你入宫。你们长得像,应当不会被发现。”
梁叶很想说他没那个胆子。幸亏莲枝少爷替他开口了:“梁叶性格与我不像,装不了我。既然是太後懿旨,那我进宫不就好了?”
柏康一口回绝:“不行。你忘记上次被罚跪的事了?”
“我小心些就是了。太後仁心,肯定不会再罚我了。”莲枝故作天真地眨眨眼,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
柏康凑近,用只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要被表象欺骗。太後为人刻薄,最喜欢责罚你这种不懂事的。”
还以为柏康肯定会让他进宫,再派青禾或是谁在旁边盯着他,也决计不会说出欺君的话。柏康看着不拘小节,实际是个挺知礼的人,没想到会对他说这些话。
难道是……柏康也很讨厌太後和陈凤珂?
“你放心吧康大哥!”莲枝拍拍胸脯,又拍拍柏康的胸口,仰起小脸道,“我没问题的!”
看着莲枝的表情,柏康觉得自己很难相信他。还想思考些对策,莲枝却已经让人去准备入宫的吉服了,明显跃跃欲试的样子,根本拦不住。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一点是,此事,是晋阳长公主提议的。
晋阳长公主并非太後亲生,与这位母後关系也不亲密,如今怎麽对这异母弟弟的婚事上心了?且前几日,他们刚查到京中悄无声息布下了一批长公主的人手,怕是来者不善。
柏康直觉此事有蹊跷,没有声张,也没有将这一异样上奏。不知是不是他胡思乱想,总觉得此事与陈凤莲有关,许是天天盯着莲枝,把脑子看坏了吧。
羌人商队的事还没个结果,远在大宁国边塞的穆王和陇西王突然相继发了数道奏折回京,称漠北与北海境赫兰部两军交战,战况已向大宁国蔓延,恐会波及两处边塞。
奏折送到兵部之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十日。令人奇怪的是,赫兰部乃是北海境三个部族中最为与世无争的一支,既不与周边来往,也从不主动挑起战火,和另外两支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一连数日,朝中都在商议是否派兵前往支援之事。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十日过去,谁也不知道边塞如今战况如何。大部分朝臣都觉得,他国之事,实在不必干涉,陇西王和穆王手中各有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足够支撑一段时日,等待新的军情传回来,也未尝不可。
柏康低着头,偷觑建光帝的表情。他觉得,陛下是想出兵的。
他没说话,低着头静静听武将那边争吵不休。待到下朝,柏康正打算赶紧回府时,路公公叫住他:“柏大人,请留步。”
柏康心里正烦着。今日是赏花宴举办的日子,他想赶紧回府叮嘱莲枝的。不耐烦地转头,柏康一瞬间换上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容:“可是陛下有事交代下官?”
“柏大人所言不错。”路公公也跟着假笑,“陛下就在御书房等您呢。”
转身之时,宫道之上突然有马车经过,碾过石子路时的动静太大,引得还未出宫门的官员频频侧目。柏康也跟着看过去。
除皇帝丶皇後和太後外,宫中没有人能乘车经过官道。那这是谁的车?
“今日是太後娘娘为元郡王举办的赏花宴,咱们陛下体恤,赐了郡王可在宫内乘车的恩典。”路公公笑吟吟解释道,“这个时辰,应当是各府女眷进宫的时间了。”
那就是说,莲枝已经到宫外了?
柏康心头一紧,路公公催促道:“柏大人,咱们快些走吧。”
“少爷,咱们穿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小柳担忧地看着莲枝身上的吉服。文公公是宫中老人,莲枝不敢带他进宫,只能带小柳来了。见小柳对自己的衣服指指点点,莲枝不高兴了:“怎麽了?我觉得很好看啊。”
他又不能穿女款的吉服,上次的吉服虽然还能用,但前几日,莲枝突然灵机一动,让人重新赶制了一身。和之前的不同,虽然也漂亮——小柳觉得,可能是因为莲枝少爷长得漂亮,穿什麽都好看。
但这衣服也太土太俗了,上面的花纹连他那个在商贾家做丫鬟的姐姐都不会穿的。莲枝少爷穿得像是乡下的媒人,实在给尚书府丢脸。
“你就说,好不好看?”莲枝瞪大眼睛问他。小柳看着他柳夭桃艳的脸,实在说不出难看来,就点了点头。
莲枝在小柳一言难尽的目光中,得意的笑了笑。他审美当然不差,应该说很好。穿得土气些,太後才更不会怀疑他。
毕竟,他是一个没品位的,小门小户出来的伶人。
辰时刚过,各府的车马便陆续到了宫门外。朱漆大门缓缓开啓,一顶顶软轿鱼贯而入。轿帘轻掀,露出各色锦绣衣裙。莲枝正打算上面前的小轿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背後响起。
“见过柏夫人。”
雪梅嬷嬷对着他笑了笑,看清莲枝身上的吉服时,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太後娘娘特意吩咐奴婢在此处等您,请您上轿,随奴婢前往慈宁宫。”
莲枝没立即回答,睁大眼睛看她。雪梅嬷嬷笑容都快僵住了,心里把这没规矩的男妻骂了几百遍时,莲枝才道:“多谢太後体恤。请嬷嬷带路吧。”
御花园内,各府小姐们早已到齐,规规矩矩站在两侧。他姗姗来迟,太後并未发怒,反而笑着冲他招招手:“柏夫人,来哀家的身边。”
笑容和蔼慈爱,与上次完全不同。莲枝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行礼,越过重重人群,莲枝才看到坐在太後下首,以纱巾覆面的人。
是上次宫宴看到的男人,柏康口中的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