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他顾影自怜,莲枝总觉得身边和自己长得像的人有点太多了,多到他有点害怕的地步,眼前的贵妃也不例外。连宫里的贵妃都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太恐怖了。
而且,方才宴上,那些小姐称这位贵妃叫怜贵妃娘娘……
莲枝忍不住移开了些。
几名太医在慈宁宫进进出出,吩咐小厨房熬药。他们没在茶水中测出什麽毒物,倒是在茶杯底部找到一些粉末,不是药粉,倒像是食物磨成的粉。
是常见的食材,没有毒性,顶多会让人闹肚子罢了。
太後本想借机将此事扣在莲枝头上,以谋害太後的罪名将他问斩,顺便治柏康一个教妻不善的罪过。更何况她认定是莲枝下毒,更不会放过他。
只是她明明在杯子下了毒,以防万一,甚至用了特制的茶壶,在壶中装了有毒的茶水。莲枝在她眼皮子底下喝了茶,怎会平安无事?
那小子心思缜密,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和先帝一模一样!
太後咬着牙,让雪梅嬷嬷把人宣进殿。不论如何,她定要除掉那小子。所有与先帝相像的,和先帝有哪怕一点联系的人,都必须死。
只有那样,她才能安心,才能说服自己,自己从没有做下谋害先帝的事!
在殿外跪了许久,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莲枝听到雪梅嬷嬷传唤自己的喊声,也不着急,捶捶腿跟了上去。刚迈入殿内,只听太後怒不可遏的质问道:“柏夫人,你可知罪?”
“依臣拙见,派兵前去支援是最稳妥的。”
御书房中,柏康说完,便低着头拱手站在一旁。下朝之後,建光帝便让路公公传他过来,商议边塞军情一事。
他有些无言,他一介文官,如何置喙得了此事?但建光帝问他,他还是说了。见对方久久不语,他又道:“陛下知道,臣于兵法上一概不通,只是觉得应当防患于未然。若是有哪里说错了,请陛下不要怪罪。”
建光帝握着奏本,一下一下地敲着桌案,肉眼可见的有几分烦躁。过了片刻,他才道:“爱卿只管畅所欲言。你出身北境边塞,对那边的情形更为熟悉。北海境三支部族,如今有一战之力的唯馀赫兰部,朕不得不担心。只是……”
他舌尖微动,问道:“只是赫兰部与漠北并无交际,此时如何得以开战?爱卿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穆王借此事发挥?”
原来不是担心将士们,而是忌惮穆王,怀疑穆王谋逆。
“如此,陛下更应派兵前去。想来有陛下亲信在侧监视,穆王不敢造次。”柏康跪下行礼,“若边塞真爆发战事,陛下还需用人,待战事平稳,再做打算也不迟。若边塞平安无事,陛下正好可治罪下去。”
建光帝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柏康身上扫了扫:“穆王与你熟识,你就如此背叛他?那麽,我将此事交给你去办,如何?”
柏康不卑不亢道:“臣如今是陛下的臣子,一切听从陛下吩咐。”
说罢,建光帝哈哈大笑。
“爱卿果然不辜负朕的信任。坚持下去,便什麽都有了。”建光帝投去暗示的一眼,起身用力拍了拍柏康的肩,“朕前几日新得了一柄漠北进献的宝刀,赏给你。”
柏康跟着笑笑,谢了恩。他不想管那什麽破宝刀了,只想赶快去接莲枝回府。但陛下的赏赐不得不接,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内务府来送刀的人。
建光帝的面子也挂不住了,敲了下路公公的头,大怒道:“人呢?朕不是命你们去取刀吗,为何迟迟没有来送?”
路公公捂着帽子,跑出去打听,很快便领着一个小太监回来了。小太监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回陛下,内务府的人现在都在慈宁宫。太後娘娘喝了内务府准备的茶,腹痛不止,今日入宫的柏夫人更是中毒昏迷了!太後娘娘大怒,如今要打死备茶的师傅!”
“都在?”建光帝也觉得不对劲了,“带朕过去。”
慈宁宫外跪倒了一片宫人。太後的茶中竟然被人下毒,此事整个内务府都脱不了干系。更要命的是这事还牵涉了柏夫人,他们的脑袋要不保了!
莲枝躺在殿外新搬来的小榻上装晕,听着太後大发雷霆,心里畅快得很。太後质问他时,他想都没想就当场晕倒了,想责罚他?没那麽容易。
那小宫女办事到底行不行啊,不是说安排人去报信了吗?他都快装不下去了,怎麽还没来人。
带着几分灼热的勺子往他嘴里塞,烫的他嘴唇有点疼。莲枝微微偏过头,那小宫女动作一顿,还要给他喂药。鼻尖充斥着一股苦味,莲枝忍不住,也不怕被人瞧见了,想用眼神暗示她。
睁开眼,坐在他身边的不是小宫女,而是柏康。
柏康怎麽出现在後宫了!
莲枝都要以为自己真被毒死了,一下子被毒回上辈子,柏康还在给他做侍卫。他呆呆地看着柏康,柏康却没笑,一把将他抱起来,双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臣的妻子遭奸人所害,求陛下明察!”
话音刚落,一双绣着龙纹的金色长靴,映入莲枝的眼帘。
“擡起头来。”建光帝道。
随後,柏康赶到怀里的人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莲枝瞳孔不自觉地颤了颤。
不能让陈凤珂看到他。
不能让对方察觉到哪怕一点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为今之计,不如继续装晕。莲枝没动,在柏康怀中平稳地呼吸着,缩成小小一团。他装晕很有一手,呼吸频率与睡着了完全不同,苍白的小脸上还带着一缕化不开的痛苦愁绪。
熟悉得让人心惊,也让建光帝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那人的真容。
“臣擅闯宫闱,请陛下责罚。”柏康用毯子裹住莲枝的头,阻挡了四周投来的视线,“求陛下准许臣带内人即刻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