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康便不说话了,一口接一口地喝闷酒。过了许久,他才道:“我要帮他。”
常玉竹下意识想说他们关系真是不错,话到嘴边,忍住了。他憋红了脸,只问出一句:“何必呢?柏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的事很常见的。”
“在我家乡并不常见。”柏康的声音低沉平稳,只是陈述,“不为旁人,我也要保我自己的命。”
柏康以为自己会等上几年,没想到机会来的这样快。新帝年纪尚小,每日批阅奏折之馀,还要去上书房和演武场上课。只是小皇帝学问一般,武艺也不行,就他在演武场巡值的几次,总看到师傅训斥小皇帝,还说陛下顽劣,让太後娘娘很是头疼。
小皇帝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
柏康每次经过时,都会这样想。又一日柏康当值,正是骑射课,马匹突然挣脱缰绳,将小皇帝甩落在地。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柏康当机立断,率先上前接住小皇帝,又将马驯服。
周围人吓得够呛,小皇帝倒是没什麽反应,被他接住也面无表情。柏康牵着马单膝跪下行礼时,他看着柏康,森然一笑:“你是何人?”
“属下是内宫侍卫柏康。”
小皇帝看着他,没有说话。沉默的气氛弥漫开来,小皇帝又转了话头:“太傅武艺竟还不如一个六品侍卫,让他抢先救下朕。”
“陛下骑艺不精,还需多加练习!”
奇怪的是,那师傅竟毫无请罪之意,还开始训斥起陛下。柏康一愣,小皇帝却没有怪罪的意思,懒洋洋道:“朕受惊了,今儿的课就上到这吧。”
“陛下!”那师傅不悦道,“您疏于练习,辜负了老臣和太後娘娘的一番苦心啊!”
“那你去和母後告状吧。”小皇帝摆摆手,上了御辇,起驾回御书房。总管太监看向柏康:“还不跟上!”
柏康如梦初醒,慌忙跟上。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御书房,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对柏康淡淡道:“跪下。”
还没等柏康动作,立马有侍奉的太监把柏康按在地上。柏康没有反抗,也不敢反抗。小皇帝继续道:“擡起头来,看着朕。”
柏康擡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皇帝的脸,也是第一次直视天颜。那张脸太稚嫩了,完全不像他想象中的皇帝,圆圆的眼睛似琉璃珠子,澄澈透亮,泛着浅棕色,却有几分复杂神情。若不是他穿着不太合身,也不太合气质的龙袍,柏康甚至会怀疑,御座上的人是他邻家的小妹。
“赶在马匹受惊之时,第一个冲上来,真是好胆量。”小皇帝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你叫柏康?小文子,你来告诉他。”
话落,小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道:“回陛下,有宫人称,这几日不止一次见到柏侍卫经常在演武场和宫门口徘徊。且奴才查到,马腿上被人扎了针,才会让马一直处于受惊状态。”
借马害人虽然老套,却屡试不爽。且宫中上下都知道小皇帝每日都会去演武场上骑射课,有心之人完全可以加害于他。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如今皇位上的人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从一个吉祥物手中夺权,再简单不过了。
“送到慎刑司吧。”小皇帝摆摆手。柏康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在太监要接近之时,下意识道:“臣会去演武场,是因为敬仰陛下!想接近陛下!”
闻言,小皇帝又挥手让他们停下动作,表情有些古怪:“你,敬仰朕?”
柏康点头。他的话不完全算假话,而是真的忠心。小皇帝眼珠转了转,视线停留柏康脸上,似乎在确定他说的是否是真话。柏康并无畏惧,只听小皇帝轻笑一声:“小文子,今日演武场的所有宫人杖责二十。太傅杖责三十。”
小文子面露难色,小皇帝瞪他一眼,厉声道:“他们护卫不力,朕连罚都不行了吗!”
小文子这才退下。小皇帝再次看向柏康,换了副表情,笑盈盈道:“你是第一个说敬仰朕的人,有意思。从今天开始,你在御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