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停産了。
像很多别的东西一样,没了就是没了。
半年前才停産,也就是说,早来一点,我就买到了。
总是差那麽一点点。
回到医院,陈绥床边多了一个人。
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的老太太,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茍,挽在脑後。她只是站在那里,脊背挺直,周身就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气场,和这个病房格格不入。
她是谷英,京纾阿姨的母亲,陈绥的外婆。
後来才知道,她是个很厉害的企业家,一直在国外。
这次回来,就一个目的:带陈绥走。
她看到我,目光锐利地扫过来,像是瞬间就明白了我是谁。
我们一起沿着长长的丶惨白的走廊往外走。
她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丶稳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节奏。
“你也想跟着一起去,对吗?”她看穿了我。
我犹豫着没说话,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是的!我不想再错过谁了!这些年,我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她告诉我:“你受了这麽多年的教育,应该明白,身为女性,我们一路走到今天,从来就不容易。”
“所以,永远不要轻易放弃追求,不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内里不堪一击的人。过几天,陈绥会出国。京纾,会继续她的工作。而你,你该何去何从?”
是啊,我该去哪?
去省集训队报道的前一天,我走进了一家理发店。托尼老师很热情,拿着平板给我看各种时尚发型,波浪卷丶公主切丶挂耳染…兴致勃勃地问我想尝试哪一款。
一个妈妈牵着个小女孩进来。小女孩顶着一头标准的丶乌黑的学生蘑菇头,发梢有点不齐整了,妈妈说要稍微修剪一下。
“就剪成那样吧。”我说。
托尼老师难以置信:“妹妹,你确定?这头发养好久了吧?”
“嗯。”
他像是突然悟了,又有点惋惜,“高三了是吧?剪短好,省时间,洗头也快。”
我没反驳,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
剪刀的咔嚓声在耳边响起,很清脆。
镜子里那个长发模糊的影子渐渐消失,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轮廓清晰起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不是嚎啕,只是不停地往下掉。
托尼老师有点慌,一边剪一边安慰:“哎呀别哭别哭,剪头发而已嘛!头发还会长的,等高考完了,哥免费给你做个最漂亮的造型!保证让你美美的去上大学!”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镜子。
镜子里有个顶着同样蘑菇头,眼神清澈懵懂的小女孩。
我哭,不是因为头发没了。
我哭,是因为我终于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