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呀?”桑榆下意识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眶。
“嗯。”陈佑李点点头,阳光勾勒出男生清隽的轮廓,“听说你要主持晨会。”
桑榆心念微动,她很想笑一下,告诉对方:“接下来看我的精彩表演吧!”
可她又觉得,在这样的场景氛围下,应该说点别的。
然後,男生宁和温柔的嗓音很合时宜的,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笑意。
“我在第一个方队第一排靠左。”
桑榆不明所以:“嗯?”
男生伸出手,一颗包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轻轻放在她微凉的掌心:“如果你紧张,可以看看我,我会朝你点头,意思是你做得很好。”
上台前的最後三分钟,桑榆站在侧幕,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依旧湿漉漉的。
背景音乐响起,她迈步走向舞台中央,平静感压过了最初的恐慌。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有好奇的注视,有羡慕的眼神,也有不以为然的撇嘴,更多的是百无聊赖的等待。
意识到自己并非万衆瞩目的焦点,反而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台上的女孩站得笔直,脸上挂着自然的微笑。
流程丶仪式丶宣讲词,在她清晰平稳的叙述中顺畅地进行着。
陈佑李站在他所说的位置,清晰地听到女生清甜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操场。
接下来一个环节,是要给年级前十颁奖状和献花。
年级组长走进整齐的方队里,招呼:“来几个女生,仪容仪表得体的,上台去献花。”
陈佑李问她:“老师,我可以去吗?”
张书爱觉得有点搞笑:“男生献花会不会怪怪的?合适吗?”
她话音未落,男生已经迈开长腿,在衆目睽睽之下,自然地拿起一捧花。
“可是没有哪种性别适合献花。”
献花仪式完,又回归到她的主场。
她紧握着话筒,深呼吸,其实已经没有下一项议程了。
因为她的沉默,场上反倒安静下来了。
就在这时,女生轻轻清了清嗓,她笑了下:“最後的最後,请允许我占用一点点时间,以最崇高的敬意,祝福在场所有女性,妇女节快乐。”
“祝愿我们永不言弃,突破重围。”
她说完,鞠躬,下台。
掌声似乎来得有些迟,但不晚。
活动结束,清理现场。
陈佑李和许湜抱着剩下的花束,踩过跑道线,把它们送到了站在最边缘的几位清洁工阿姨手上。
“妇女节快乐。”
阳光如洒在天边的金粉,馀晖温柔地铺满路。
许湜家在西边,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跟他们分道扬镳。
前路在阳光下长而刺眼,仿佛能蔓延到天地尽头。
人行道旁树木浓密,陈佑李和她并肩走在树下。
身边的男生,背脊笔直坚韧,穿着统一的校服。
前额稍长的碎发时不时被春风拂起,眉骨下的目光望着前方,宁和而清醒。
桑榆内心所有别扭紧张逐渐被抚平。
他们走过小吃摊缭绕的雾气,走过老槐树下楚河汉界厮杀正酣的老人棋局,走过中央广场上咯咯笑着学步的稚嫩孩童,走过街角书店敞开的门扉,里面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轻响,与拎着菜篮赶回家准备晚餐的主妇擦肩而过。
世界在暮色中生动地运转着,充满了烟火气息。
他们理应说点什麽。
但最终,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只有脚步轻叩地面的声音,和风穿过树叶的低语。
就这样,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