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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开药下（第1页）

28开药（下）

查恩斯被说服了。

不过正如詹森自己所说，他本来也没有太想瞒着这个唯一对他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且一把年纪了还自愿跟着他从首都调来C市的忠诚的私人医生。他回望着詹森医生充满关怀的眼神，知道对方确实是个无论什麽时候都值得信赖的好大夫，于是最终还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低沉地说出了实情。

“……老实说，我听取了你给我的建议，找到了一个愿意这样帮我的人。”

他觉得他确实不是没有好转。

可是後来他却发现……这种好转只针对于对方一个人。

“这有问题，这真是极度不正常……詹森，不是吗？”

但无论如何，他恢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要结束了。而他则持续地为此烦恼着，日思夜想。

“你就当，给我开些安眠药……”

查恩斯十指交叉的双手绞得更紧了。他说到这里便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再往深挖下去是连他都无法面对的窘境。他相信到这一步詹森医生就能懂得他想表达的意思了，而事实上詹森医生也确实在用一种比方才更忧虑十倍的神情凝视着他。

查恩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做出保证，表示他一定不会向别人透露他都在这里说了什麽，如果詹森是在担心他又要替自己隐瞒董事长的行为违反规定的话。但詹森医生却摇摇头，“不，您知道的，我的立场只会站在我要医治的人这边。”

那麽，詹森是在担心他麽？……由此而産生了一丝感动，查恩斯静了静，才再次郑重地开口说明，他会在祖父发现之前解决这一切，让詹森不必挂怀。可是詹森却依然重重地叹息着，轻声回道：“不，正是这样，我才更担忧……”

詹森沉吟再三，终究还是拿起桌上的一管笔在处方单上写起了东西。“我知道您会亲自走这一趟，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我也没什麽好再劝的了……”他边写边说，“但您可能会遇到头晕丶困倦丶恶心丶震颤丶视物模糊丶体位性低血压等不良反应，而且容易産生药物依赖性……所以大少爷，如果您一定要用，也请您一定要严格按照我开出的剂量服药，好吗？”

查恩斯点了点头，“没事的，我扛得住。”

詹森却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大少爷……我是真的想象不到有一天我竟然会给您开镇静类药物，而不是小少爷。”

查恩斯则留下了意味不明的一句话。

“就像会有我这样的人存在……这世上，本来就是什麽都有可能发生的，不是吗？”

返程之前，他又回到了本特利公园，看见那个画家依然还在耐心地画画，画布上阴沉沉的天空和灰蒙蒙的公园已经初见雏形。画家叼着一根小号画笔的尾端，这时已经会熟络地和他打招呼了，“您准备回去了吗，绅士先生？”

查恩斯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轻声答：“不……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他穿过公园，径直朝着Violet制药走去。和他的公司的行政运营部门只是长期租用办公大厦的其中几层不同，Violet制药涵盖更复杂更广泛的业务，所以员工也更多，拥有的是整栋新建的大楼。这是在刚开发不久的本特利街才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斯托克的制药和拜伦的材料工厂倒是离得极近，都在郊外的生物科技园，但办公地点却足够遥远。

而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有点不舍得就这样直接离开，这才鬼使神差一般来到了Violet制药的楼下，想和对方……再靠近一点。

即使并没有真正地见到那个人，但只要想到他就在面前的这栋建筑之中，查恩斯也能感觉到隐隐的满足。

这才是埃文·斯托克给过他的最大的帮助。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给这个世界增添美好的事情，让查恩斯明白，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还可以是这个样子。

他想起他与詹森医生告别时对方的微笑，“提前祝您三十岁生日快乐……大少爷。”他也回以微笑，对此表示感谢。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胸腔似是凹陷了一个黑洞，心脏失去支撑，一直在向下跌落着，一直一直，没有尽头。

这当然与詹森或是詹森的祝愿无关，他想到的是每年他都要像那块插着越来越重的蜡烛的三层生日蛋糕一样，被推到衆星拱月的位置，然後被刀划开。

他已经尝试无数次说服自己，这是一次快乐的party，亲朋好友们特地将聚在一起为他庆生，赠予他礼物，给予他祝福，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幸福的事吗？

他不该为此感到烦闷才是，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他还是来到了这里。他想到如果是对方的话，一定能游刃有馀地妥善处理这一切，以真正强大丶自信和温柔的姿态站在人世间。

而他却像是那个只能靠一根火柴取暖的小女孩。

这已经是他自上周六之後未曾见到埃文的第九天了……如果有合适的理由，他真的很想再看看他的笑容，或者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但是他没有。

他就这样默默地站在街边，呆望着从大楼中进进出出的人，不知道站了多久。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查恩斯一点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已精于此道，便终于决定要离开了。他拨通了日租车司机的电话让其回到原来的地点接他，称职的司机则承诺会在十分钟内赶到那里，于是在这最後的十分钟里，查恩斯最後擡头看了看这栋玻璃幕墙的崭新而充满朝气的大楼，转过身朝着本特利公园的方向往回走去。

没想到这时候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当查恩斯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竟是“埃文”的名字时，他硬生生地停下了刚刚迈开的脚步。

“怎麽，都到楼下了……”埃文像是夜曲一样轻柔的声音传来，“不上来坐坐吗，查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