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朱楹却没说什么,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淡然走回了屋子里。
&esp;&esp;门刚一关上,他停在原地,将徐妙容挡在身后,说:“出来吧。”
&esp;&esp;一片死寂中,窗外似乎有鸟扑棱着翅膀飞过。屋子暗处,钻出来一个人。那人裹的,比朱楹偷偷回应天那日还要严实。
&esp;&esp;徐妙容压根看不清他的脸,只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襁褓。
&esp;&esp;“允熥。”
&esp;&esp;朱楹出了声。
&esp;&esp;徐妙容震惊抬眸,前脚说到朱允熥,后脚朱允熥就来了?眼前的人,竟然是朱允熥?可,他不是应该在凤阳高墙里面吗?
&esp;&esp;心越发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朱允熥却揭开了头上帏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esp;&esp;“二十二叔,允熥求你。”
&esp;&esp;徐妙容的眼皮子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
&esp;&esp;“求”字都出来了,准没好事。
&esp;&esp;“允熥求你。”
&esp;&esp;朱允熥又说了一遍,不等朱楹回答,又道:“刚才的蛇,是侄儿放的。侄儿只求,二十二叔发发善心,保全她的性命。”
&esp;&esp;“她是谁?”
&esp;&esp;朱楹盯着那襁褓中的婴孩,面色肃然,他又问:“广安宫的火,也是你放的?”
&esp;&esp;“是。”
&esp;&esp;朱允熥艰难应了一声,又说:“不止是我,是我们,是我们所有人放的火。他们不敢,但我知道,他们也都不想活了。”
&esp;&esp;又指着手中婴孩,道:“她是我身边人所出,她娘上个月疯了,我也要疯了。二十二叔,活着太难受了,我不想活了。可她还小,她才两个月,我不甘心,我实在不甘心。”
&esp;&esp;不甘心你就精准把人送出来了。
&esp;&esp;徐妙容已经知道对方的来意了,这是自己不想坐牢,打算一死了之,却又舍不得刚出生的孩子跟着一起死,所以想为孩子求一条生路。
&esp;&esp;“高墙里的日子,太苦了。我出不去,我们,都出不去了。天下之大,已无一处,供我们容身。可她还小,我怎么忍心,让她一出生,就囚禁在这高墙里面?是我自私,将她生在了朱家,我对不起她,我想最后,为她一搏。”
&esp;&esp;“二十二叔,求你,求你给她一条生路。不拘什么人家,把她送出去,让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就好。”
&esp;&esp;“火会把一切都烧的不剩,我已经安排好了死胎,不会有人发现的。”
&esp;&esp;“二十二叔,求你!”
&esp;&esp;朱允熥把头用力往地上磕,不一会儿,他额头就一片猩红。
&esp;&esp;送上门的孩子,不要也得要
&esp;&esp;“你这不是……”
&esp;&esp;徐妙容心里实在无语,前有接生,后有托孤,怎么小婴儿,都叫她遇到了?
&esp;&esp;可朱允熥此举,明晃晃写着道德绑架四个字。正常人谁舍得眼睁睁看着小婴儿去死。然而托孤这事,牵连甚广。稍一不慎,她和朱楹,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esp;&esp;下意识地想拒绝,朱允熥却似不要头了一般,疯狂往地上磕。他甚至还膝行了两步,拉着朱楹的腿,求道:“二十二叔,侄儿知道,侄儿此举为难你了。可,侄儿实在走投无路了。”
&esp;&esp;又求徐妙容:“二十二婶,侄儿知道你心善,求你,帮帮她。此生,侄儿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定还二十二叔和二十二婶恩情。”
&esp;&esp;他还对着徐妙容哐哐哐磕了无数个头。
&esp;&esp;徐妙容只瞧见,他额头血肉模糊。原先有些不中听的话,在触及襁褓中婴孩的脸,悉数吞了回去。
&esp;&esp;无期徒刑,叫人崩溃。
&esp;&esp;这么小的孩子,的确不该一辈子困在高墙里面。
&esp;&esp;可,同情对方是一回事,要让她松口,她实在做不到。
&esp;&esp;“倘若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你二十二叔呢?”
&esp;&esp;“那侄儿,便带着她,一起死了。”
&esp;&esp;朱允熥回了一句,眼中满是悲哀。他忽而笑了,一边笑,一边流眼泪,“可叹我朱家子嗣众多,到头来,却无几人可信赖。来生再不入帝王家,这一辈子,到这里,也够了。”
&esp;&esp;他又说:“二十二婶,求你,寻一户好人家,让她安稳过余生。这一生,也不要再让她,入我帝王家。”
&esp;&esp;徐妙容心说,还没答应你呢。却见朱允熥又哐哐哐给她磕了好几个头,而后他转过头,对着朱楹,继续哐哐哐磕了好几个头。
&esp;&esp;磕完,他将脸抵在那酣睡的婴孩脸上,最后看了那婴孩一眼,转身将婴孩放下,就准备走了。
&esp;&esp;徐妙容:?
&esp;&esp;忙伸手拦人,恰在此时,抓蛇的人回来了。护卫们的声音由远及近,窗户咯吱一动,徐妙容再回过头,就见朱允熥翻窗走了。
&esp;&esp;她:??
&esp;&esp;气愤地开了门,门外走廊里,哪里还有朱允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