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79章“你……爱过我吗?”……
马车方驶出军营,楚常欢便掀开幄幔,见坐在车辕上的人浑身颤栗,摇摇欲坠,遂低语道:“明鹤,你还好吗?”
易了容的顾明鹤没有回头,握住马缰道:“无碍。”
语调含糊浑浊,似喉咙里含了一口沙浆。
楚常欢觉出异常,当即往前挪去,抓住他的手臂道:“此刻已离了军营,不必再有顾忌,你且进马车里——”
话音未落,顾明鹤猝不及防地倒在他怀里,嘴角溢满了血沫。
“明鹤!”楚常欢大惊失色,左手撑在他的後背,竟摸了一手黏糊糊的血!
一旁的李幼之见状,立刻唤来岑大夫,并与之一起将顾明鹤擡进马车。
顾明鹤蜷在一角,鲜血渗透衣衫,很快便把引枕浸湿,殷红可怖。
楚常欢扔掉帷帽,屏息折回车厢,还未坐定,顾明鹤就已挪进他怀里,贴在他颈侧,气若游丝地唤了两声“欢欢”。
楚常欢呼吸滞涩,下意识擡手环住男人的腰。
岑大夫趁势剪开顾明鹤後背的衣料,刻不容缓地为他止血。
从军营出来的路程并不遥远,可对于一个被利刃刺伤肺腑的病人来说,这短短一程,竟比野利良祺那一箭更为致命。
顾明鹤嘴角不断渗出血沫,热滚滚地洇在楚常欢的肩头。
马车颠簸,岑大夫敷药的手亦在颤抖,楚常欢欲叫停马车,李幼之却说,继续走,不要停。
车厢逼仄,却容纳了足足四个人,岑大夫这会子有些手忙脚乱,额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幼之自觉帮不上忙,因而退出马车,握住马缰稳稳驾车。
楚常欢看不见顾明鹤後背的情况,但凭盈在车厢内的血腥气,就能断定他的伤口撕裂得有多厉害。
“欢欢……”
耳畔忽然传来一丝呼吸声,楚常欢应道:“嗯,我在。”
顾明鹤嘴角微弯,艰难一笑:“倘若我……我撑不过今日,你能否……”
“明鹤!”楚常欢沉声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
顾明鹤道:“可我想问。”
楚常欢闭了闭眼,哑声开口:“你想问什麽?”
顾明鹤咽下嘴里的血沫,竭尽馀力抱紧眼前之人:“若我没撑过去,你能否,就此,原谅我?”
楚常欢蓦地一怔,眼眶倏然发热。
李幼之驾车,骏马行进速度放缓,车身不复方才的颠簸,岑大夫总算能安安稳稳包扎伤口了。
久久未等到回应,顾明鹤的心逐渐冷了下去,却不肯放手,仍紧紧抱着他,“不原谅我也不打紧,欢欢,你咳……”说话间又呛出一口血,“你……爱过我吗?”
楚常欢呆呆地凝望向车顶,眼角不断淌着泪珠。
顾明鹤多想看看他此刻是何神色,无奈身子已痛麻木了,再难使出半点力气。
车厢内异常沉寂,唯馀一道浑浊的呼吸声在剧烈起伏。
岑大夫仿佛没有听见方才的那番话,径自系好纱布,道:“顾郎君的血暂时止住了,此後万不可再随意动弹,至少需静养半月馀,否则性命休矣。”
话毕,躬身退将出去。
顾明鹤无力地趴在楚常欢身上,双臂的劲儿渐渐散去,两手垂在他的腰侧。
楚常欢由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任由他这般压着自己。
不知不觉间,顾明鹤在极致的疼痛中昏迷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垒在楚常欢身上了,楚常欢却恍若未觉,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直到暮色四合,荒漠里隐约传出几声狼叫,方堪堪回神。
李幼之知道他畏狼,便命人点燃火把,将方圆几里地的野狼都驱逐殆尽。
夜色宁静,车轮碾在黄沙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楚常欢被压得浑身酸麻,双腿已然没了知觉。他不敢把人推开,就这般负重地靠在引枕上,渐觉疲乏,恍恍惚惚合了眼。
待醒来时,已近午夜。
李幼之隔着幄幔向马车里的人道:“王妃,因顾郎君伤势较重,下官便自作主张,先行将他送去休养,再护送您回驻军府。”
楚常欢问道:“你要把他送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