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太子殿下为什麽眼下有乌青
天刚蒙蒙亮,雪停了,百岁山巅浮着层薄薄的雾,冰屋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像撒在雪地里的冰糖块。
花不落打着哈欠推开冰屋门,寒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棕发被晨风吹得乱糟糟的。昨夜睡得沉,醒来时浑身暖融融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倒像是有人半夜替他掖过被角。
“落哥哥!”司知礼的声音从隔壁冰屋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花不落转头,就见司知礼抱着个油纸包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你看我找着什麽了?昨天从山下带来的芝麻糕,还没冻硬呢!”
“哪来的?”花不落接过油纸包,入手微温,大概是被司知礼揣在怀里捂了一夜。
“嘿嘿,藏起来的。”司知礼献宝似的打开纸包,芝麻香混着面香飘出来,“快尝尝,冷了也好吃。”
花不落捏起一块塞进嘴里,甜香在舌尖化开,刚想说“还行”,就听见身後传来冰屋门被推开的声响。
他回头,看见段璟寒走了出来。
赤红色的朝服穿得一丝不茍,银发也束得整整齐齐,只是那张素来俊朗的脸上,眼下挂着两片明显的乌青,像是被人揍了两拳,整个人透着股没睡醒的倦意。
“太子殿下!”离得最近的几个禁军先反应过来,“噌”地一下围上去,脸上满是惊慌。
“您这是怎麽了?!”领头的队长声音都在抖,伸手想去探段璟寒的额头,又被那股子威严吓得缩了回去,“脸色这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段璟寒揉着发胀的太阳xue,刚要说话,就被旁边一个咋咋呼呼的禁军抢了先:“我知道了!殿下一定是半夜被漏网的妖兽袭击了!那些畜生竟敢伤殿下,属下这就带人去搜山,定要扒了它们的皮!”
“放屁!”另一个禁军立刻反驳,嗓门更大,“昨夜冰屋周围都有侍卫守着,妖兽怎麽可能闯进来?依我看,定是那花不落不怀好意,半夜跟殿下打起来了!不然殿下怎麽会顶着乌青?可恶的花不落,竟敢对殿下动手!”
这话一出,好几个禁军立刻附和,看向花不落的眼神瞬间带了敌意。
花不落刚塞进嘴里的芝麻糕差点喷出来,他举着半块糕点,一脸莫名其妙:“我打他?”
“不然呢?”那禁军梗着脖子,“除了他还能有谁?半夜就你们俩住一间,不是他是谁?”
旁边突然有个声音怯生生地插了句:“那……是哪种打啊?”
话音刚落,好几个禁军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色,眼神在段璟寒和花不落之间来回瞟,带着点暧昧的探究。
“咳咳!”段璟寒的耳尖“腾”地红了,昨夜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涌上来——什麽“都是男人”,什麽“抱在一起不挣扎”,再被这群禁军添油加醋这麽一说,简直像被人扒了衣服扔在雪地里。
“闭嘴!”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没睡好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吵死了!”
禁军们被他一吼,立刻噤声,齐刷刷地低下头,像一排被冻蔫了的芦苇。
段璟寒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xue,只觉得头更疼了。他一夜没睡好,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花不落那句“都是男人怕什麽”,天快亮时才眯了会儿,眼下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哪成想一出门就被这群碎嘴子围着起哄。
他擡眼看向花不落,正好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花不落嘴里还嚼着芝麻糕,嘴角沾了点芝麻,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戏谑,像是在说“你这属下挺能编啊”。
段璟寒的火气“噌”地又上来了,刚要发作,就见花不落转头对司知礼说:“芝麻糕不错,再给我一块。”
司知礼立刻递过去,还不忘帮他擦掉嘴角的芝麻:“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还藏了点蜜饯,等会儿找个背风的地方分你一半。”
“好啊。”花不落笑起来,眉眼弯弯,晨光落在他脸上,暖得像融雪。
两人站在雪地里,一个递糕点,一个接过来,偶尔凑在一起说句悄悄话,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他们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段璟寒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麽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不就是递块芝麻糕吗?至于笑得那麽甜?
不就是擦个嘴角吗?司知礼那手能不能离他远点?
还有花不落,昨天对着自己还一脸“都是男人”的冷淡,转头跟司知礼就能笑成这样,合着他的温柔都是分人的?
旁边的禁军见太子殿下脸色越来越沉,大气都不敢喘,偷偷用馀光瞟着——太子殿下这眼神,怎麽看都像是……吃醋了?
“咳咳。”有个胆子大的禁军想打圆场,“殿下,要不属下给您找块暖炉?看您脸色不太好……”
“不必。”段璟寒打断他,目光依旧黏在花不落身上。
就见花不落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递给司知礼:“这个是醒神丹,昨天除祟时见你有点脱力,吃了能缓过来。”
“落哥哥你真好!”司知礼眼睛亮晶晶的,接过来就往嘴里扔,“还是你最疼我。”
“少贫嘴。”花不落拍了下他的脑袋,语气里带着无奈,却藏着显而易见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