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现在,你对感情怎麽办
屠刀落地的脆响在晒谷场上回荡,六个汉子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被按在雪地里动弹不得,伤口渗出的血珠在雪地上洇开,像一朵朵丑陋的红梅。
段璟寒收回目光,焚天剑上的火光早已熄灭,只剩下剑身映着他沉静的侧脸。他没再看那些哭喊求饶的村民,只是对禁军吩咐:“看好他们,等伤好後,移交县衙,按故意伤害论处。”
“是!”禁军齐声应道,押着人退到一旁。
围观的村民们噤若寒蝉,看着段璟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这位火神太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刚正——哪怕对方是妖族,哪怕会得罪村民,该讨的公道,半分也不含糊。
“太子殿下秉公执法”的话,像长了翅膀似的,瞬间在百岁山脚传开。有人说他铁面无私,有人说他不近人情,可更多的人,是打心底里生出了敬畏。
处理完这事,日头已过中天。段璟寒转过身,看向站在石碾旁的花不落,银白的发丝被风吹得拂过脸颊,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禁军们正收拾着行装,准备回宫,轿子已经擡到了村口。段璟寒却没急着走,他几步走到花不落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掌心的温度滚烫,花不落下意识想挣开,却被握得更紧。
“我现在还想再问你个问题。”段璟寒的声音有些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惊扰了什麽。
花不落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双黑眸里的认真,心里忽然有些乱。他别开视线,含糊道:“你说。”
“你之前说,你只喜欢姑娘。”段璟寒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那你现在……觉得该怎麽办?”
花不落愣住了。
他没想到段璟寒会突然问这个。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画面——冰屋里的同床共枕,雪崩时的舍身相护,坠落时那双抓不住的手,还有刚才并肩对抗冷昼的默契……
左边的小人还在嘴硬:“还能怎麽办?当然是保持距离!你不是说喜欢女的吗?”
右边的小人却叹了口气:“可他刚才为你怼冷昼,为你讨公道,甚至愿意为妖族砍村民……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花不落的指尖动了动,被段璟寒握住的手腕传来阵阵暖意,烫得他心头发麻。他擡起头,撞进段璟寒带着期盼的眼睛里,忽然觉得那些“男男授受不亲”的规矩,那些“我喜欢女的”的宣言,都变得不那麽重要了。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避开段璟寒过于灼热的目光:“就……就顺其自然吧。”
段璟寒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他才猛地睁大眼睛,眼底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比焚天剑的火焰还要亮。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连握着花不落手腕的力道都重了些:“你说……顺其自然?”
“嗯。”花不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挣开他的手,往後退了半步,“赶紧回宫吧,殿下还有要务在身。”
段璟寒却像是没听见,只是站在原地,傻笑着看着他,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光,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太子殿下!轿子备好了!”亲卫在村口喊道。
“来了!”段璟寒应了一声,却依旧看着花不落,眼神亮得惊人,“我走了。”
“嗯。”
“很快我们就再见面了,花不落。”段璟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等着我。”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村口的轿子,脚步轻快得像是踩着风,赤红色的袍角在雪地里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花不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轿帘後,看着轿子缓缓擡起来,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又像是被什麽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落哥哥!”
司知礼的声音把他从怔忡中拉了回来。他转过头,看见司知礼正双手叉腰,一脸“我早就看穿了”的表情盯着他。
“我说落哥哥,”司知礼凑过来,挤眉弄眼,“你都站这儿看了半天了,脚不冷吗?”
花不落这才发现,自己的靴子早就被雪浸湿了。他轻咳一声,伸手敲了敲司知礼的脑袋:“小孩子家家,懂什麽。走,回江南!”
“喂!干嘛又敲我头!”司知礼捂着脑袋嚷嚷,却还是乖乖跟上花不落的脚步,“回江南干嘛?不等太子殿下了吗?”
“不等了。”花不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
他朝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走去,红衣在白雪地里格外显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棕发被风吹得飞扬,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司知礼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落哥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更爱笑了?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是早就注定要一同走向远方。
村口的轿子已经走远,轿子里的段璟寒却掀开了轿帘,回头望着花不落离去的方向,直到那抹红色彻底消失在山路尽头,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帘子。
他靠在轿壁上,指尖还残留着花不落手腕的温度。
顺其自然。
花不落说顺其自然。
段璟寒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没关系,他可以等。
等多久都可以。
只要最後是他,就好。
轿子渐渐远去,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飘落的新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但百岁山知道,冰痕殿知道,那对在雪地里并肩而行的身影知道——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