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落只觉得後颈更烫了,他飞快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段璟寒的眼睛,擡手拽了拽狐裘的领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必须得划清界限。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带着点刻意的强调:“咳,那个……我喜欢女的。”
说完这句话,他偷偷擡眼观察段璟寒的反应。
只见段璟寒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银白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里面翻涌的情绪。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花不落都以为他要发作了,才听见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声“嗯”听起来没什麽情绪,却让花不落莫名觉得有点……心虚?
“走吧。”段璟寒率先转身,朝着左边的岔路走去,赤红色的袍角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影子,背影看起来竟有几分落寞。
花不落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乱糟糟的。
左边的小人得意洋洋:“怎麽样?搞定了吧!这下他总该知难而退了。”
右边的小人却叹了口气:“你看他那样子……好像有点可怜啊。”
“可怜什麽?”左边的小人嗤笑,“咱们本来就只喜欢姑娘,早点说清楚,省得他胡思乱想,对谁都好。”
花不落皱了皱眉,觉得这话有理,可看着段璟寒孤零零的背影,又忍不住迈开脚步跟上去,把狐裘的系带系得更紧了些——这披风真的很暖和,暖和得让他有点心慌。
两人一前一後走着,谁都没再说话。雪地里只剩下两道脚印,间距不远不近,却像是隔了层看不见的冰。
段璟寒走在前面,手指攥得死紧。
喜欢女的?
花不落喜欢女的?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像有把小锤子在敲,震得他耳膜发疼。难怪……难怪他说“都是男人怕什麽”,难怪他对自己的亲近毫无波澜,原来人家心里早就装着“喜欢的姑娘”,自己这点心思,在他眼里恐怕荒唐又可笑。
“顺其自然……”段璟寒低声重复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顺其自然,顺到最後,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跟在後面的花不落。
花不落没防备,差点撞上去,赶紧刹住脚:“殿下?”
段璟寒看着他被狐裘裹得圆圆的样子,像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兽,心里的酸涩忽然涌上来,压都压不住。
“你喜欢什麽样的女子?”他听见自己问,声音有点发哑。
花不落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认真想了想:“就……温柔点的,爱笑的,最好会做点心,比如桂花糕丶杏仁酥什麽的……”
段璟寒看着他那副憧憬的样子,心像被冰锥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默默记下“温柔”“爱笑”“会做点心”这几个词,心里却在赌气——温柔有什麽好?爱笑又怎麽样?做点心……他回头就让御膳房的师傅学!
“嗯。”他又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像是在跟谁较劲。
花不落看着他又加快的脚步,更加莫名其妙了。
这人怎麽回事?一会儿落寞,一会儿又走这麽快,难道是被自己说的“喜欢姑娘”刺激到了?
他摇了摇头,觉得太子殿下的心思比山里的妖祟还难猜,干脆也加快脚步跟上,心里打定主意——以後还是离这位殿下远点,省得被他这忽冷忽热的脾气影响,再走成同手同脚可就丢人了。
前面的岔路渐渐宽了,隐约能听见司知礼和禁军们的说笑声。段璟寒深吸一口气,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是太子,是火神天命之子,这点小事,算不了什麽。
他瞥了眼跟上来的花不落,对方正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棕发垂在耳边,侧脸被阳光照得软软的。
段璟寒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拍。
喜欢女的又怎麽样?
现在喜欢,不代表以後也喜欢。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等,慢慢让他知道……这世间的感情,除了“男欢女爱”,还有另一种可能,比如……
他看着花不落被狐裘裹住的脖颈,喉结动了动。
比如,寒冰与烈火,本就该纠缠在一起。
他加快脚步,朝着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心里的失落渐渐被一股执拗取代。
花不落,你等着。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喜欢女的”这三个字,说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