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你刚刚去哪了?”追怜别开眼,压下狂跳不止的心绪,又一次不动声色转了话题。
*
家里浴室的镜子总是莫名其妙碎掉。
边缘平整,却布满裂痕。
这是追怜最近的发现。
早餐桌上,她把这个困惑同新婚丈夫禹裴之说,对方把刚切割好的牛排推过来给她。
禹裴之想了想,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说:“可能是这里的昼夜温差太大了吧。”
热胀冷缩,倒也不无道理,但追怜总觉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可能吧。”她托着腮望向窗外被雪覆盖的高耸青山,手上本能地叉起一小块肉送入口中。
咀嚼,停顿。
追怜才咽到一半,喉咙却猛地收缩,捂着嘴呕了出来。
禹裴之立刻起身,走到她身后,手掌在她的后背拍抚,给她顺气。
声音从头顶响起,禹裴之在温和问询:“宝宝,怎么了?”
搁在一旁的玻璃杯里盛着热牛奶,追怜抓起灌了一口,压了压浓重的反胃感。
她蹙一蹙秀气的眉,说:“…有点生。”
禹裴之的目光转回对面自己位置上放着的雪白餐盘,里面也摆着一份牛排,颜色深褐,边缘焦脆。
“对不起宝宝。”
他抽了一张湿巾,俯身,替追怜擦拭嘴角。那擦拭的动作很轻,可指节却压着她的下颌,爱怜中带点不容挣脱的意味。
禹裴之注视着她的眼睛,语含歉意:“是老公搞错了,把自己那份给你了。”
把自己的那份给她了?
追怜垂眸端详餐盘里的那份牛排,切面是均匀的粉红色,肌理间渗出透明的汁水,这是明显的五分熟。
“裴之,”她抬头,声音有些不确定,“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吃全熟的吗?”
“是吗?”
禹裴之的手滑到她腰间,握住,将她从椅子上带起来。
“宝宝,你记错了吧。”
他牵着她到卫生间的梳洗台处,水龙头拧开的哗哗声中,回应的声音柔和:“上次我们在翡冷翠约会,我不就点了五分熟吗?你还说那家牛排煎得特别好呢。”
指尖,指节,指根。
指缝,手背,掌心,禹裴之低着头替她仔细清洗。
翡冷翠?
追怜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大圈,仍旧没有找到这段记忆。
“不可能,我……”她话还在说到一半,便见禹裴之掀起漂亮的眸子,目光锁住她。
他的手指很凉,紧紧圈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毛巾,开始擦拭她手上的水珠,从指尖,到指根,再到手腕内侧。
擦得很慢,但很仔细。
“宝宝。”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很柔,似诱哄。
但那语气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仿佛一锤定音:“你可能真的忘记了呢。”
见追怜沉默着没说话,禹裴之擦干她手上最后一点水渍,又凑得离她更近了些,湿漉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和颈侧。
“怜怜——”
“宝宝——”
“老婆——”
他拉长声调叫追怜,尾音黏连,一遍又一遍重复,宠溺纵容得如有哄孩子一样的耐心,“生气了呀?那都听我们怜怜的,老公以后都吃全熟好不好?”
“没有。”追怜摇摇头,抬手挡了挡禹裴之凑过来的脸,细声细气说,“没有生气,只是还有点反胃。”
“这样啊。”
禹裴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笑的气音,而后捉住她的手腕,手指强硬地挤入她的指缝,牵着她往沙发上去。
“那宝宝在这休息一会。”他按着追怜的肩膀让她坐下,说,“老公去给你泡点蜂蜜水。”
对方刚刚牵得太紧,力道太足,交扣得太严丝合缝,但此时的追怜却无暇顾及指节的隐隐作痛,她正兀自出神。
她真的记错了吗?
但她和禹裴之的第一次约会,便是在西餐厅,对方穿着白色的衬衫,水洗蓝的长裤,一身温和清爽的少年气。
那张本就和她的白月光洵礼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在相似的穿衣风格叠加下,更是犹如死去的洵礼本人竟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一般。
然后,禹裴之要了一份全熟的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