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会儿才来,哀家特意给你备了荔枝,都要不鲜了。”“是臣妾的不是了,刚在外面碰到了王九娘,她的变化有点大,我就跟她寒暄了几句。”提起王九娘,太后也是一阵唏嘘,“遭受这么大变故,也是难为她了。”凤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陛下,自从岁旦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陛下,今日一见面,她心里一惊,陛下沉稳了许多,但是身上的气势却让人不适,看人的时候,眼底毫无情绪。就像此刻,明明是笑着,眼神却依旧冷漠,目光带着审视。陛下似有所觉,看了过来,凤清忙移开视线,只听陛下开口道:“听闻此次发现回鹘的阴谋,表姐功不可没啊,母后怕还不知道吧,表姐在建康开了个医馆,专给流民义诊,颇得民心啊!”凤清心头一紧,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忙谦虚地说道:“陛下过誉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医馆,我也是同大嫂、三姐和冯家姐姐一起开的,略尽绵薄之力。”太后闻言赞赏地说道:“这确是一桩好事,冉冉做的不错,姑母可要好好赏你。”陛下又开口,“的确要好好赏赐表姐,表姐如今可是堪为女子楷模啊。表姐几人身为深闺妇人,尚且想着天下苍生,朕这个皇帝岂有坐视之理。朕打算让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轮流每日去表姐的医馆坐诊半日,以彰显朝廷的恩德,不知表姐意下如何?”凤清只觉得身上一阵阴冷,明明已近四月了,她甚至打了个冷战,她悄悄看向太后,却见太后正端起茶杯喝茶,仿佛没听见陛下的话一样,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起身走到点中间跪下,“陛下所言臣妾自是无异议,太医院都是杏林圣手,能得太医们坐诊,是仁济堂的荣幸。”“哈哈哈哈,朕就知道,表姐一定会答应的,朕听闻仁济堂此次还把胡商欲买走的药材都买回来了,这可是救大梁于危难之际啊,朕一定要好好奖赏表姐,不知表姐想要什么?”凤清故作沉思状,片刻后,磕头说道:“那臣妾便替王九娘求个恩典吧,王九娘与其前夫崔十一郎感情甚笃,此前迫于家族压力和离,如今王家已经不在了,王九娘孤身一人。臣妾想请求陛下和太后娘娘允准她去柳州,与其前夫团聚,也算是成人之美。”陛下看了一眼太后,“朕倒无妨,不知母后何意?”太后让凤清起身,“哀家自然也愿意做个好人,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若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自是允准的。”凤清又忙跪下谢恩。出了长乐殿,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凤清拒绝了软轿,沿着宫墙缓缓步行,内侍过来给她撑伞,也被她推开,就这样淋着雨走着。雨丝飘在脸上,带来些微凉意,可是这都比不过她的心冷。陛下亲政还不过四个月,竟这么快就开始忌惮韦家,她不禁冷笑出声,“权力当真是魔障啊,这么快就能吞噬人心!”长乐殿里,太后正斜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青黛在给她揉着太阳穴,“你说她没坐软轿?”青黛小心地回话,“是的,宁国夫人不仅没坐软轿,也没让内侍给撑伞,淋着出去的。”太后睁开眼睛,坐起身子,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青黛,你说我错了吗?”青黛低下头不敢回话,太后也没为难她,“陛下是急了些,可我别无选择,我也是个母亲,儿子和娘家,如果只能选一个,那我只能选我儿子!”“太后娘娘的难处,宁国夫人定会懂得。”“是我对不起她,之前说的赏赐再加三成,立刻送去齐国公府!”“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南侵回鹘新大汗兵分两路,南下攻梁。……陛下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次日太医院就排好了轮值班次,从四月初一便开始轮流去仁济堂坐诊。圣旨下达的时候,只有冯翾在,她还不知内情。直到接旨后,传旨的内侍在仁济堂宣扬陛下的恩德,引得在场的流民纷纷山呼万岁,她才明白了几分。看诊结束,她便急急忙忙往齐国公府来,想问问凤清知不知情,但她没见到凤清,只见到了越修。凤清昨日从宫中回来便一直心绪不佳,又因着淋了雨,晚间开始发起热来,一直昏睡着,还没醒。冯翾想去给凤清把个脉,也被越修婉拒了,她知道越修是不想她去打扰凤清。她便将陛下的旨意说了,“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本来能多些大夫来义诊是好事,只是这陛下掺和进来,以后仁济堂可就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了。再者那传旨太监一直在说陛下隆恩,惦念苍生,定能保住患者的性命云云。这话太大了,我怕日后若有分歧,或出了意外,百姓反而会怪到韦家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