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也不是多麽善良的人。
甚至不只是不善良,他还好奇心重,又没什麽同理心,对于看个热闹拱个火的十分感兴趣,至于这些热闹的後果丶对当事人的影响,徐星辞是不在意,也不关注的。
好玩就够了不是吗?人生在世,难得好玩。
这要是换个人,因为突然出现的火舌而失明,徐星辞绝对要绕着对方研究半天,这可是失明哎?就因为明亮的火光,就失明了?多神奇?
可问题是,现在失明的是程九安。
偏头看了会儿程九安,徐星辞下意识舔舔嘴角。
当初在堰州,他攀上燃着灼灼火焰的高台,擡眸望见程九安的刹那,心脏便不争气得乱蹦了好几下,现在程九安没穿嫁衣,身上因为连番爆炸沾了不少灰尘,脸颊更是没被火光映得微红,甚至连曾经映着火焰的深蓝色眼眸都变了模样,但莫名的,徐星辞还是移不开眼睛。
可能是第六感起作用,看不见却依旧能感受到被盯,也可能是觉得徐星辞安静了太久,程九安垂下眼眸,片刻後,他清了清嗓子。
“没必要这样。”程九安说,“我12岁之前一直看不见。”
“啊?”徐星辞愣住。
“虽说没有之前的记忆,但用盲杖这个技能还在,不会拖你後腿。”程九安声音冷冷清清的,跟往常没任何区别,就好像失明对他并没造成任何影响。
说完,程九安自行站了起来,摸索着朝前走。
徐星辞顾不上错愕,赶紧爬起来抓程九安胳膊:“干什麽去?”
“找树枝,我听见鸟叫声了,位置很高,应该是落在树上,有树就应该有树枝。”程九安说得随意,“不是说好要去探索吗?有树枝当盲杖,不会拖你後腿。”
“我没说你拖後腿。”徐星辞无语,“我是说我们这情况不适合去探索,最合理的方案是原地安静等待。”
“不是我们,是我。”程九安纠正,“因为我失明了,你才觉得不适合去探索,如果我没失明,或者不知道我失明,你会觉得探索更合适。”
徐星辞没吭声。
理论上来说,程九安的逻辑没什麽问题,但徐星辞总觉得不怎麽顺耳。
“我本来就不确定该不该把失明的事告诉你。”程九安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应该瞒着。”
徐星辞:“等等,什麽意思?你还打算瞒着我?失明啊,这麽大的事,你觉得你能瞒住?!”
“如果真想,是能瞒住的。”程九安没展开解释。
但徐星辞自行领悟了。
最开始,他的确是对程九安有所怀疑,可试探过後,他便打消了这种怀疑。。。也就是说,如果程九安真想瞒着,只要找个什麽理由不去探索,就静静坐在这等,那他还真有可能发现不了。
这个认知让徐星辞有点儿气愤,气愤之馀,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心底怪异感觉又有冒头趋势。努力重新压制了好一会儿,徐星辞没能彻底把这种感觉压下去,只好撇了撇嘴,无奈道:“你可真厉害。”
“谢谢。”程九安轻轻勾了下唇边。
“。。。真当我表扬你呢?”徐星辞越发气愤。
气愤着气愤着,徐星辞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他想问却没问出口的话,实际上,确实会带来负面影响——就算他没把话问出口,程九安这不也自行猜到,并且进行了联想?
本来身处未知空间,就很容易精神紧绷,特别是俩人现在属于因为工作原因遇险,在程九安看来,这属于他的责任范畴,可偏偏,他眼睛出了问题。
不但没办法向往常一样负责,反而有可能因为自身问题害得俩人处境艰难,更进一步,如果他还有其他的伤,更可能变成徐星辞的拖累。与其变成拖累,倒不如什麽都不说。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徐星辞忽然就理解了程九安的一系列做法。
“先坐下。”深吸口气,徐星辞拉住程九安胳膊,引着他重新坐回草地上,“你现在是伤员,不要胡思乱想,更不需要担起乱七八糟的责任,这不还有我嘛。”
程九安没出声。
徐星辞:“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担起责任。”
“也是。”程九安点头,“于理,你是考古所职员,为了转正是该多担待,于情,我们之前在堰州,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做都做了,你多担待些更是应该。”
道理确实是这麽个道理,但徐星辞总觉得程九安话里有话。
“换了其他人,面临同样的状况,身为助理你会负责,曾经睡过你也会负责。”程九安说着说着,轻轻抿住嘴角,“那麽,我和其他人,对你而言。。。有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