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岁时······”
顾皓临的声音低沉微哑,带着淡淡的暖意,就像冬天一床厚棉被,让那些字眼儿贴着耳朵灌入,一个个乖巧极了。
森鹿深丝毫没有感觉到意料中的尴尬与窘迫,意识反而呆愣愣的,等想要挣扎着想起什麽的时候,香甜的睡意已经将他包围,将他拉进了温暖的黑暗里。
“我的生活相当孤独寂寞······”①
读到这里的时候,顾皓临听到了森鹿深香甜的呼吸,他笑着抚了抚少年浓密又娇嫩的发丝,缓缓地呼了口气,“你以後不会再孤独寂寞了,我······”
一旁照明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下,顾皓临有些烦躁地紧握住,正准备关机,屏幕上却弹跳出来一条微信,是林浩。
【老大,睡了吗?】
【还没有。】
【我刚下班,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顾皓临手指顿了顿,还是决定不要客套的礼貌了,直接输入了一段文字,【你是我小时候的朋友吗?】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平平无奇的一段文字,林浩沮丧的心情一览无馀。
【抱歉,我人生中发生过一段变故,你能先告诉我,我们是怎麽认识的嘛。】
【咱们小时候上过同一所小学啊。】
【哪里的小学?】顾皓临有些诧异,几乎是秒回。
【不会吧,你连这个都忘了。就在海市的慧英私立小学啊,现在还在呢。】
【什麽,我在海市上过小学?】顾皓临瞳孔蓦地放大,紧紧地盯着屏幕。
这个时候,林浩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两个人在校门口的合影,那个时候,自己还小小的,林浩都比他高,目测应该是在八岁左右。脑海里一片海啸呼啸而过,先是一片诡异的寂静,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惊涛骇浪。
海市丶小学丶那个熟悉的小镇山村丶恰好出现在那里的森鹿深丶孤儿院······很多碎片激烈地在脑海中涌现出来,汹涌波涛中,他刚要浮出水面,就又被一阵巨浪猛地拍了下去。
【我出生的时候难産,身体不好,那个时候上五年级了,长得还是又瘦又弱,家里是暴发户,根本没有那些家世雄厚的孩子有根基,就成了他们的霸凌对象。有一次,我被我们班的男同学欺负,你正好路过。和他们打了一架,那几个孩子虽然凶,但一听你自报门户,还是灰溜溜地走了。从此,我就成了你罩着的人。倒是没人敢欺负我了,但他们背地里总笑话我一个五年级的大孩子了,却要你一个小孩哥保护,真是丢死人了。可我不觉得丢人,那天,你脸上挂着彩,疼得龇牙咧嘴,却掐着腰把我护在身後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就是我永远的老大!】
对着林浩真诚不掺杂一丝虚假的文字,顾皓临很难只顾着自己心中迫切的疑问,他手指顿了顿,断断续续地输入了一段话:【谢谢你的肯定。】
【方便问一句,老大,是什麽原因导致你失忆了吗?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正好认识几个这方面的医生朋友,看看能不能帮助你。】
【我似乎也不太清楚,就是长大再想回忆起过去的事,发现已经没有这段记忆了。】更准确地说,这趟海市之旅让他发现,自己封存的似乎就是关于这里的回忆。
【是因为那场车祸吗?】
顾皓临瞳孔忽地缩了下,【你知道我家发生车祸的事儿?什麽原因!】
【就是知道发生车祸了。我不在你们班级,消息比较滞後,後来还是听你们班的同学说的,等我努力打听到後续的时候,你们一家已经都迁往国外治疗去了。】
【那我以前的同学,你还有认识的吗?】
【我和他们差了好几岁,几乎没有交集。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好,拜托你,好好帮我问问。】
【老大,客气了。】
顾皓临呼了口气,【还有个问题,我想问你,我们还在一个学校的时候,我有没有和你分享过我去孤儿院做慈善的事情?】
【哈?这个,我没有印象。不过,那个时候,好像很多同学家里都会去慈善吧,五花八门的,去孤儿院就更寻常了。】
是吗?为什麽他很肯定,去孤儿院做慈善对他,包括对他们一家人的过去都那麽重要呢。顾皓临下意识地望向森鹿深,少年甜美娴静的睡颜稍稍安抚了下他内心的焦躁。
【嗯,拜托你还是尽量帮我打听打听。我,很需要。】
【义不容辞!老大,我这人嘴笨,但我真的想知道你这些年,你现在,啊,不是,伯父伯母还······】
顾皓临心蓦地皱了下,母亲她······一段冗长的丶静默地几乎让人窒息打得回忆忽地想幽灵一样浮现在眼前,朝他露出可怖的笑。
“大狗,大狗,谢谢你,你真好。也,谢谢你,顾,顾皓临······”
森鹿深不知道什麽时候紧紧环住了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胸口,柔软温腻地包裹着他大半个身躯,紧在胸口的一口气突然散了。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视线扫过屏幕,他平淡地输入了三个字,【都很好。】
迅速关机,他轻轻翻了个身,虚虚地把森鹿深压在身下,大拇指忍不住抚上了他的唇。少年哼唧了一声,微张开嘴,似乎懂得他的心思。顾皓临眼眸一暗,喉结有些发紧没意识到拇指稍稍用了些力,不小心溜进了他潮热的嘴里。
舌尖儿滑过指腹,顾皓临脊背猛地一颤,感觉心上似乎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下一刻,他就闻到了少年清甜的,橙子味的呼吸,是那麽近,近到心脏的狂跳快震碎了鼓膜。
“大狗,你要乖啊,我们睡觉觉好不好?”
顾皓临浑身地力气骤然泄了,他无力的软在了森鹿深的身上,困扰他多年的,深入骨髓的痛苦记忆也彻底安静下来。
睡梦中的少年娇弱地哼唧了一声,似是不满,却很自然地抱住了他的脖颈,抓着他的耳垂,蹭了蹭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