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环是真的愁,家里的粮食只够勉强吃,顿顿喝稀的还是够的,想吃一顿稠的,那就起码得从别的时间里饿三顿。
宋老太倒没那麽愁,毕竟地窖里堆满了野番薯,可野番薯不能拿出来卖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她家偷挖了野番薯,哪怕林场村不兴讨伐人们挖社会主义墙角这种行为,老宋家也会沦为衆矢之的。
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的时候,凭啥你家关上门能顿顿吃干的?
一旦别人家知道老宋家偷挖到了野番薯,那就算是之前与老宋家关系不错的人家,也难保不会跳出来反咬一口。
毕竟只有老宋家把野番薯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大家各家各户的粮食才会多上那麽一些。
哪怕多不了太多,但也总比连个野番薯的影子都见不着要强。
宋老太见识了一辈子的人心,压根不敢赌一下人心。
那四位知青眼见着连面善的大娘都变得愁眉不展,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又回想起李爱华说的话——粮食的事得多多想办法,村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家家户户都没有富馀粮。
刘二环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用手肘搡了搡宋老太,说,“大嫂,我记得咱生産队上每年都有富馀的备用粮吧,李坷垃肯定得对这些知青们负责啊!”
“人家都来了,他总不能让人饿死在咱村子里,所以我觉得知青们要是去找李坷垃借粮食,李坷垃还是能借出来点的。”
宋老太:“……”
这个蠢弟妹能不能有点脑子?
都知道生産队上富馀的粮食叫备用粮了,就不想想那粮食是备着干啥用的?
那是备着万一明年春种之後有个什麽天灾人祸,依旧能帮村里人吊住一口命的!
这种关键时刻的保命粮是能外借的吗?
宋老太心里已经开骂了,脸上却是不能显出来,她不想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老好人形象。
“啊?备用粮?咱现在还有备用粮麽?我记得都好多年没交过备用粮了啊!”宋老太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二环皱眉道:“大嫂,我看你真是精明过头了,怎麽在这种事情上反倒犯傻了呢?咱最近几年不交备用粮的原因,是因为前些年交完那次之後,好几年都没发生过灾害啊,生産队仓库里的粮都没有动过,自然不需要我们交。”
“但我听人说过,李坷垃担心备用粮受潮或者变馊变坏,每年都会从里面倒腾出陈粮来,再把新收的新粮装到仓库里去。所以给咱们家发的粮食里面,肯定掺了不少陈粮。”
“啊?是吗?我这平时太忙,都没听过这些消息。”
宋老太胡应了刘二环一句,她只想让刘二环赶紧闭嘴,别再把村里的事情向这四个知青抖搂了。
宋老太看了一下天色,快刀斩乱麻地说,“这我是真不太清楚,丫头丶後生,大娘还是建议你们去问问村长。我这弟妹脑子不太好,一根筋,总是想起一出来是一出,她的话不太能信,你们别听了她的话就空欢喜一场。”
“你们不是还欠缺东西呢?我看天色不早了,赶紧去采买吧,不然晚上回山神庙的路可不好走,注意靠着山走,别走路的外边,不然容易掉进沟里去。”
迅速切断了话题,送走了四位知青。
宋老太把卖竹筐竹篓这些换到的钱清点了一遍,往口袋里一揣,见刘二环也学着她数钱,气得牙根痒痒,“二弟妹,你总嫌我说你不长脑子,可你做事和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真的经过一下脑子?”
刘二环被宋老太的突然变脸吓了一大跳,她往後撤了几步,这才撑着腰说,“我怎麽了?大嫂我和你说,我又不是你儿媳妇,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训我!”
宋老太气得咬牙切齿,“你要是我儿媳妇,现在早就一个大嘴巴子刮在你脸上了。”
刘二环:“?”
同宋老太吵吵闹闹这麽多年,刘二环还是第一次见到宋老太这麽生气。
看宋老太的表情,刘二环心里直发怵,她估摸着宋老太要是手里有针线的话,都要把她的嘴给缝上了。
“不是……大嫂,我咋了?你和我明说啊!”刘二环此时此刻心虚极了。
宋老太看刘二环是真的蠢得清白坦荡丶蠢得毫无心机,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些备用粮是能动的吗?几个知青来了就配动备用粮?”
“那备用粮是全村人都因为天灾没饭吃的时候才能动的。你这馊主意出的,要是让李坷垃知道是你说的,你能有好果子吃?明年开春生産队上分活儿的时候,你就等着做最脏最累的活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