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在卯时三刻跳了跳,谢无尘的指尖正搭在一卷积灰的《永熙二十三年宫闱档》上。
他垂眸时,眼尾被烛光照出极淡的阴影——自太后下旨彻查凰族旧案起,他已在典籍堆里熬了三个通宵。
"大人,这卷是先皇后丧仪记录。"小太监捧着新取的档案过来,青瓷茶盏搁在案头时出轻响。
谢无尘的手指忽然顿住,在泛黄的纸页间,半枚朱红封泥从夹层里滑落。
那是封未启封的信。
他屈指拈起,封皮上"凰族长老"四个墨字力透纸背。
指腹擦过封泥,纹路竟与昨日从墨蝶妆匣里搜出的密信如出一辙。
谢无尘喉结动了动,将信揣入袖中时,腕骨撞得茶盏叮当响。
沈璃正在偏殿用早膳,青玉碗里的燕窝才动了两匙。
见谢无尘掀帘进来,她搁下银匙,目光扫过他袖中鼓起的形状:"查到什么了?"
"沈姑娘请看。"谢无尘将信放在她面前,指节抵着封皮下压,"今早整理先皇后旧档时现的。"
沈璃的指尖刚触到信笺,便觉掌心一烫——那是凰翼印记碎片在袖中烫的征兆。
她展开信纸,一行墨字刺得她瞳孔微缩:"以凰裔之血重启凰翼印记,引凤火焚尽旧朝。"
"他们想用你完成仪式。"谢无尘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青铜,"凰族残党认定,只有真正的凰裔血脉才能激活上古印记。
而你"
"是先皇后的外孙女。"沈璃接口,尾音却轻得像叹息。
前世她总以为凰族是传说,如今才知那些玄鸟图腾、凤火预言,全是算计。
她摸出袖中半块暖玉——那是先皇后临终前塞给奶娘的,刻着与铜牌相同的火凤纹路。
"给我盏灯。"她突然抬眼,眼底有暗芒流转。
谢无尘递过烛台时,见她咬破指尖,一滴血珠落在信纸上。
血珠未凝,信笺上竟浮现出金色符咒。
那些扭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蛇,沿着纸边游向沈璃的指尖。
她盯着符咒轻笑:"这是凰族内部传讯的血引符,需要接收者的血才能显形。
看来长老们等不及了。"
谢无尘的眉峰皱成刀刻的痕:"你要"
"将计就计。"沈璃截断他的话,指尖在符咒上轻轻一按,"伪造一封回信,就说血月当空时,愿以自身为引。
他们要仪式,我便给他们仪式——只不过最后烧的,该是他们的老巢。"
第二日未时,冷香阁的朱门被北风拍得哐当作响。
伪装成太医的影阁死士提着药箱站在院门前,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青灰的脸。"太医院送安胎药。"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抬手递过腰牌。
门房接过时,突然眯起眼:"前日不是说娘娘禁了所有外药?"
死士的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院角突然窜出三道黑影。
谢无尘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拿下。"
沈璃到的时候,死士和墨蝶正被按在青石板上。
墨蝶的鬓散成乱草,指甲在地上抓出五道血痕:"姐姐救我!
他们逼我"
"住口。"沈璃蹲下来,指尖捏住墨蝶的下巴。
这个从前总跟在太后身边绣并蒂莲的姑娘,此刻眼里只剩癫狂,"你早知道凰族要取太后性命,对么?
那封护你周全的信,不过是让你做饵。"
墨蝶突然笑了,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你以为你赢了?
凰巢的火"
"凰巢在哪?"沈璃的银簪抵住她的喉管,"北境?
南疆?
说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死士突然剧烈挣扎,额头撞在石板上:"别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