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修一板一眼帮忙翻译:“维克多先生说,我在第戎见过你,可爱的姑娘,你怎麽也来巴黎了?”
商越川尚未张口,蒋修抛出一大段音调清晰丶口音纯正的法语,替她回答。
只见维克多先生听完後,牙疼似的挤了挤五官,神情从错愕到震惊到淡定,最後擡手招来服务员,点了杯餐後酒。
商越川好奇:“你和他说了什麽?”
蒋修微不可察地挑一下眉:“我说,这位可爱的姑娘正和我交往。”
商越川:……
蒋修和维克多用法语聊天,商越川听不懂,但从肢体语言判断,聊天进度并不顺畅。维克多油滑的态度,显然不想告诉蒋修真相。
“自从母亲离开家,我和她的关系渐渐疏远。其实我并不了解她,若非收到遗産继承通知,我几乎不会主动想起她。”蒋修淡淡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必定有你的理由,而我只希望你回答一个问题。”
蒋修说着,拿出昂蒂布翻到的谢莉的日记本,以及雕塑作品《谜》的照片。
两样东西,摊开在咖啡店的桌上,像是封印了一段神秘过往的法器。
维克多神情一动,目光复杂:“你想问什麽?”
蒋修指尖停留在雕塑图片中,孕妇隆起的腹部:“这里,是我吗?”
维克多大可以推脱,说一句“不知道”。然而谢莉生前在他办公室哀叹母子关系渐行渐远的画面,始终在他脑海盘旋。
蒋修是Sherry血脉的绵延,他已经长成为高大英挺的青年,能辨是非。
谢莉曾说过,不愿意让亲生儿子知晓她僞装身份混迹艺术圈,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虚假丶虚荣的母亲。
维克多盯着雕塑中的温柔的孕妇。
良久权衡。
维克多坦白:“没错,是你。《谜》是Sherry怀孕时期创作的作品,也是她最钟爱的雕塑。她曾经说过,《谜》不仅是件艺术品,也是一段她和生命的对话。Sherry生前极其重视它,别说售卖,连外借都非常谨慎。”
“谢莉怀我时,应该过得很辛苦,是吗?”蒋修一页一页翻着日记本,“中国人重视除夕夜团圆,但日记中,她似乎孤零零,吃的也不好。”
维克多神情未变:“她有她的生活方式。”
蒋修不肯放过线索:“既然《谜》的创作和我有关,那麽共创者MingyangZhuang又是谁?你有关于MingyangZhuang的信息吗?”
维克多摊手,装出无辜的样子:“我不认识他。”
法语不同于中文,人称代词从发音上可清晰区分出性别。
蒋修下巴微扬,隐隐带着商越川初见他时露出过的那种挑衅锋芒:“我并未说过MingyangZhuang是男性,为什麽你用的是‘他’?”
“呃……”维克多一滞,勉强笑了下,“我猜的,音节的读法,感觉像是男的。”
蒋修一寸寸进攻:“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执业律师,不以事实为依据,而谈感觉,似乎不太严谨。”
维克多:……面部肌肉抽了抽。
太多年没和蒋修打交道,差点忘了这孩子小时候就难搞且爱摆臭脸。
互相对峙,互不相让。
维克多摇摇头,目光又落在《谜》之上。
“我看出来了,你是下定决心挖真相。”维克多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知道的真的不多。该哪儿说起呢?哦,就从——”他节奏停顿,似在斟酌,“就从Sherry十五那年,偷渡到法国说起吧。”
蒋修一怔:“偷渡?”
“是的。”维克多说,“谢莉当年在家乡,可能遇到一些问题,才决定孤身离开。按照公开履历上说法,谢莉15岁来法国留学。但她真正踏上法国土地的方式,并不算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