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认识她起,她便一直是鲜活灵动的,像是一个小太阳,在科室里总能听到她的笑容,看到她侃侃而谈的自信。他喜欢她身上那种温暖的热情四溢的温度,喜欢她与他不用多言的默契,喜欢他们灵魂的共鸣。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比谁都不愿意看到她的悲伤。
所以他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来不理会她。
x:嗯,你也没睡。
云:席老师,你是因为谢青湜的话才疏远我的吗?
云: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云:我们可以恢复正常的相处吗?现在这样,的确有些让我无法适应。
连续三条信息跃然于上,微弱的光照亮了席承宇脸上的苦笑,她说得那麽直白与坦然,显得他那些无法诉说的心思是多麽的不堪与龌龊。
他向来都无法拒绝她,于是只能说:好。
云:谢谢你,席老师。
x:不用谢。
x:睡吧。
云:嗯,晚安。
没有温度的字符却带着温柔的安抚,云依斐轻轻勾起嘴角,只觉得蝉鸣都悦耳了许多,晚风拂过耳畔,他的话语幻化为低沉的呢喃,轻轻柔柔地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瓦檐囤积的夜色越来越沉,云依斐打了一个哈欠,带着一身寒意回到房间,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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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某个角落,灯火通明,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显得月色都黯淡了一些。
屋内没有一点声音,一男一女对立而坐,气氛冷得快要结冰。
闫优优找不到法子,只能守株待兔,连续在谢青湜家门口蹲了近一周,终于在凌晨抓到了他。
谢青湜下意识拂过颈侧,抓痕早已褪去没了痕迹,可在掌心覆上的那一瞬间,刺痛似乎又重新出现,他皱了皱眉,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一些烦躁,“到底有什麽事?”
闫优优挂着嘴角,扁了扁嘴,“你能不能别躲我?”
“那天晚上我就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以後别来找我,你听不懂人话吗?”
“我到底哪里不好?”她幽怨地看着她,语气带上了埋怨,“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云依斐?”
“你们一个两个,说是把我当朋友,可其实全都向着她。”
不提到云依斐还好,一说到她的名字,谢青湜脸上的表情就更加难看了,他沉着脸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家里到处都是她存在过的痕迹,沙发角落上有他和她一起抓来的海绵宝宝玩偶,茶几上有她喜欢的巧克力,电视柜上摆着他们的合照。
他仰头闭上了眼睛,索性不去看,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闫优优转头望着他,男人的侧脸优越,手指交叉放在小腹前,呼吸均匀深长,他似乎睡着了。
她压低呼吸,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向他靠近,想要故技重施。
可才走了几步,男人皱了皱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容。
闫优优只好咧咧嘴,若无其事地改道走到窗边。
心脏传来一阵酸楚,他的表情刺痛了她的眼。她望着窗外,或者说是看着窗户上倒映着的影子,过了良久,终于开口,“谢青湜,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谢青湜摆弄着手机,打了一个哈欠,他是真的有点困了,为了躲闫优优他在医院的折叠椅上睡了一个星期,没有想到最终还是没有躲过。
“那你还记得闫雅吗?”她又问。
谢青湜猛地掀起眼帘,转头望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打量。
“你还记得她,”闫优优肯定地说,“她是我的妈妈。”
谢青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记得闫雅,她是一个胰腺癌患者。
他研究生规培时期第一个独立管床的患者就是闫雅,同时,她也是他规培时期第一个去世的患者。
谢青湜是肿瘤内科的医生。肿瘤,令人谈之色变的存在。他们科室每天都会有人去世或者放弃治疗,每天都会响起家属悲痛欲绝的哭声,他好像习惯了,习惯了面临死忙,习惯了束手无措。
可当他听到“闫雅”的名字时,依旧不可避免的想到她,想到当初初出茅庐时内心的悲伤。
“我妈妈最後一次住院的时候,每天都会和我说到你。”闫优优望着楼下,一排昏暗的矮灯照亮了小区的道路,前後都是黑暗,就好像是通往地狱的道路,她垂下了眼角,声音带着哽咽。
谢青湜也想起了往昔,每天早晨他去查房时,闫阿姨看到他总是会扬起淡淡的笑容,对他说:“看见小谢医生了,又多活了一天,真好。”
傍晚下班前去查房,她看见他又会说,“小谢医生,希望明天早上还能见到你。”
随着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疼痛感越来越剧烈,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终于在七月的一个上午,她彻底地陷入了长眠。
他记得那一天很热,因为前两天才下了雨,空气中弥漫着闷窒与潮湿,带教老师宣布死亡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瞬间钝痛,不强烈,却足够绵延。
他望着闫优优纤细的背影,忽然好像看到了闫雅的影子。
“我记得她去世那天,病房里很热闹,我的父亲在一衆亲戚朋友间捍卫属于他的遗産,只有你看到了我,”她转过身来,眼睛闪着泪花,就像是看到了救赎,双唇轻颤,“只有你温柔地拍着我的肩头,温柔地安抚我,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
“你是不是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