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娘亲千芳也曾险些被拉去嫁给一个混球,她她没法子,只能谎称自己唤上咳疾,但凡有人来看她,她就含一口鸡血在嘴里,有一回她实在不舍得杀鸡,便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血流不止,一向坚韧的女人,硬生生被痛得掉眼泪。
那时的千禧,气得拿刀想冲上去砍人。
他也愤怒,并非因为千禧而生气,不过本能生出一种被践踏的愤怒。
本就不该的事情,凭什麽要定他的罪?
他今日站在这里了,不骂人是不行的。
他看不清皇帝什麽表情,只知道今日的他可以说一些僭越的话,情势走到这里,哪怕只是为了面子,皇帝也会让他辩赢。
江祈安直起了身躯,没直接说强制婚配不对,而是转身面对那位质疑他的人,咳得嘶哑的嗓子在此刻清朗不少,“这位大人,敢问人丁兴旺的目的什麽?”
“户口滋多,赋税自广,以固邦本。”
“你光说我们出生的婴孩少,为何不问问我们活到十四岁的婴孩有多少呢?出生的婴孩连人丁税都不交,赋税广了吗?一个孩子出生溺死,一个産妇难産而亡,一户人家便随之崩溃,如何固邦本?”
对方语塞,紧拧眉头,眸中有愤愤怒火。
“大人可知,姑娘十四五自会怀春,若是良家,不用你逼着人家婚配,那剩下的人是什麽样的人呢?无业,无志,游手好闲,欺凌弱小,就算家中有産,却与地痞无赖无甚区别。”
“岚县金玉署攒造户策时算过,被官媒排除在外的适婚人口若是成家,胎死腹中,少年夭折者达足足六成,活下来的四成里,至少一半常年混迹下九流的市坊,剩下的挥霍家産,落草为寇者数不胜数。”
“这群人什麽模样呢,你们身居高位兴许只能见其谄媚的一面,但在我们基层,他们就是常年混迹街巷偷鸡摸狗,偷奸耍滑,欺辱妇女,寻衅滋事,煽动民心的人!”
“我作为县令,不愿看见这样的结果,想尽办法用以金玉署的职能教化这些人,分明我才是那尽职尽责的人,渎职?可笑!今日再次指责我的大人,莫不是前朝老臣,你们为官数载,身居高位,一挥衣袖,就有无数人为你们前赴後继。”
“都是博学多才,学富五车的人怎麽就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是蠢?还是光顾着享乐,不愿多想懒得去做!”
“到底是谁在渎职?谁在欺君?”
“再者,强制婚配乃国策典章,落到每个基层官吏手里,当以当地民俗契合,岚县有成例在先,一县之长了解当地民俗,借鉴当地先例,有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江祈安掷地有声,一时间,朝堂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江祈安还不忘弯酸一句,“有你们这样的臣子,虞朝覆灭,自有它的道理!”
萧臻简端坐于龙椅之上,淡淡勾起嘴角,舒服了,开怀了,笑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江祈安转身对皇帝拱手,“陛下,当此变革之际,须革故鼎新。金玉署乃我县妇人乐芙蕖在二十六年前成立,所行制度却在三十年前就已有踪迹,到如今已有不小建树,虽有弊病,却比现有之制更加优越,望陛下修立新法时,当采纳其优,敝其劣,纳入新法,如此方能兴邦安国!”
萧臻简:“……”
萧臻简觉得此刻,他与这些臣工没什麽两样,都是江祈安狩猎的目标。
是一柄异常锋利的双刃剑。
现在还有些敌我不分的癫狂。
他不答应就是软弱了,答应了,就是他江祈安在主导新法的修立,可人家说得在理,岚县确有成绩,且有疯狂壮大的趋势,他馋江祈安为他描绘的美梦,只是怕他会僭越过头……
不过此刻,他好像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应道,“甚好!只是新法修立是为国之大事,容不得疏忽,择日再议!”
如此便够了。
又有大臣站出来,抛出对江祈安的质疑,“江县令此话有理,却并非事事占理!”
“正如江县令所说,人有优劣之分,私以为,江县令并非如自己口述那般尽职尽责,反之,江县令空口大话,凭空捏造,将岚县描绘的极其动人,实乃粉饰太平,蛊惑人心之言!”
“实际上的江县令,残暴无良,驱使岚县百姓为其修渠建村,好大喜功,虚僞至极,人品堪忧!”
江祈安不为所动,只淡淡问,“大人请举证。”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而後用响彻大殿声音大吼。
“你江祈安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