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李小六闻言,沮丧地耷拉脑瓜:“这道理我也知晓,可我还是无法不在乎,哥哥你说——尹姨妃会不会从今往後不喜欢我?”
“那你有此顾虑,当初又为何拒绝她呢?”
“因我和她全然不熟。”好奇怪,哪有人第一面就使唤人干活的。
李世民牵了牵唇,放慢足步:“既然你与她素昧平生,那惧怕她不喜欢你又是作何?为一陌生人不安,岂非自找委屈?”
李小六倏尔睁大瞳目。
“哥哥说得好有道理!”李小六被他三言两语说通,脚底轻快许多,忽忆及一事,俄而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函。
“那哥哥帮我拿个主意,这次我要不要拒绝?”
李世民诧异地接过这份纹样优美的信函,手指掀动,一枚字迹清丽,辞藻含蓄的笺纸映入目帘。
李世民读罢信,视向她:“克明邀你共赏元夕灯会?”
面露稀奇:“他怎不邀我?”
李小六苦恼地说:“所以我才犹豫。我想跟哥哥和大家一块去,但小杜先生只邀请了我一个,我觉得才两个人观灯会很无趣,可我要是拒绝,小杜先生一定会不高兴。”
李世民拈着信笺,沉吟半晌,徐缓长吐一口呼吸。
“你有何高见?”
他摇摇头,将信笺塞回李小六算囊,道:“我亦无法解答你,此事还是询问你嫂嫂更适宜。”
待长孙知非阅罢,唇梢却漾起不同寻常的笑容。
这笑容瞧得李小六心里直打鼓,她肃立一旁,一本正经问:“嫂嫂看我做甚麽?”
长孙知非搁下信纸,收敛唇角:“阿盈为何不愿?”
李小六将讲给李世民的原话一字未改转述,她专注聆听罢,颊边再次浮出神秘微笑。
“所以我究竟要不要去?”李小六按捺不住提问。
她反问:“阿盈从前可曾见杜先生主动邀请过他人?”
李小六脑瓜里使劲回想,最後摇了摇:“不曾。小杜先生一向很内敛。”
“那在阿盈眼中,杜先生此人如何?”
“是我的好老师,好朋友!”李小六思也未思,即答,“小杜先生人品清正,性情温和,学识渊博,优点数不胜数,我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我予阿盈一个建议。”长孙知非迎向她期待目光,“看来还是赴约比较好,毕竟你仅是抱着这般想法。”
甚麽意思?
李小六琢磨不出後半句含义,便只听取前半句,于元夕这日准时赴约。
方至暮时,月影斜梢,长安城坊间彩光十里,游人如织。
一簇簇火龙与游凤相映成趣,李小六顾不得欣赏,足步匆匆,穿梭过无尽人潮,到达信中约定地点。
隐隐灯花掩映,一袭素白襕衫的郎君含笑而立,芝兰玉树,拂去坠落至肩的一片青叶,举手投足间自带风流意气,恰若那溢满全身的银辉月色。
“小杜先生!”顶着行人投来的艳羡目光,李小六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腰杆,不无得意地高声呼唤。
这可是她的好朋友!
“阿盈。”杜如晦应声踱来,手中提着一柄荷花形状的灯笼。
“原来小杜先生喜欢玩灯,早说就不必费这个钱了。”李小六懊恼道,“我会做,还不如我给小杜先生制一个。”
“此乃我购来赠予阿盈。”
“那我很喜欢!”李小六赶紧补救,将荷花灯提往手心里。
两人一路观灯,一路畅所欲言,其实以李小六讲述晋阳好吃好玩的为主,杜如晦作为听衆,时而颔首笑视。
“不知小杜先生为何又在长安?”李小六好奇,她记得杜如晦上回明明是要去做县尉的。
“上回阿盈劝我不愿干便莫干,我将阿盈之言听入耳中,未几辞官而去,不久後闻阿盈父兄晋阳起兵,便随玄龄投至秦王帐下。”
“我就说嘛。”她深表赞同,“小杜先生一身才华,就该跟着我哥哥闯荡天下,做宰相指日可待!”
话音适落,一少年自蜂涌人群中挤来,定足于李小六跟前。
“李敳?”
李敳擡袖拭汗,神色似有为难。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甚麽忙?”
李敳瞥了眼一旁的杜如晦,若底气不足,“做我的未婚娘子。”
须臾,李小六吃惊地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