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被动地与世间隔绝。
可她饿得连流泪的力气也竭尽了,冷不丁眼前一黑,四肢发软,身子往地上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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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今日怎回来晚了。”褚遂良直至暮鼓响後方下值,褚庭祯接过披风,叠放平整,又擡首问询。
“公务繁多,便晚了两刻。”褚遂良道。
“□□後可遣人归府通报一声,妹妹也好为哥哥提前准备热食,免得再吃冷炙,对身体也无益处。”
褚遂良微颔,忽听外头传来焦切女声,似与家仆交涉:“我寻你家郎君有急事。”
他听出那是白日里侍女瑗儿的嗓音,心底顿袭一股不祥预感,立刻疾步踱出。
“郎君!”瑗儿惊慌唤他,满面仓皇,“公主,公主不见了!”
瑗儿只知他是最後一位见过少女之人,是故发觉少女凭空消失之後,第一反应便是来寻他。
褚遂良惊问:“公主入宫後,便再未归来麽?”
瑗儿咽泪点头。
“可去过宫中找寻?”
瑗儿神色凄惶:“夜深宫门已下钥,奴婢冲不得宫禁,王妃也忧心如焚。”
褚遂良抚颌,自古君王宫门森严,除却军国大事则决然不得夜闯,事後追究起来,便是皇亲贵戚亦难逃一死。
倏忽他思及一人:“寻过太子殿下不曾?”
李建成虽与李世民不睦,但毕竟是李小六的长兄。
然而瑗儿摇头:“殿下带兵出征了。”
褚遂良闻言,随即温声安抚侍女:“你先随我赴雍州官邸。”
知晓这是最後的办法,暗暗祈祷尚有官员留下,瑗儿抹泪跟去,不多时与他至了官衙。
果然,此时暮夜已深,灯烛俱歇,薄雪覆遮屋檐,归巢的倦鸟皆无声息。
除了三五名当值的差役,官府空无一人。
眼见最後一分希望也被泯灭,瑗儿放声大哭。
“郎君,我家公主怕黑……她最害怕一个人……”忠心的侍女嚎啕泣泪,陡觉肩膀教褚遂良一拍。
公厅大门骤然洞开,随後踏出一人,刹那止住瑗儿泣声。
长孙无忌伫立阶上,蹙眉呵斥:“哭甚麽。”
瑗儿却像一瞬间看见救星,扑上前去:“长孙先生,我家公主不见了!”
长孙无忌视清是她,疾步下阶,旋问来龙去脉,瑗儿攥手强迫自己冷静,完完整整为他转述:“陛下急病,将公主召入宫中,可寻常此刻早该回来了,奴婢担心公主遇到不测,求先生将公主带回家,奴婢感激先生大恩!”
语未竟,远处倏响马蹄,直奔府衙而来,须臾,那人急停,跃下马鞍,匆促道:“王妃已探明消息,公主是被自称万妃侍女的宫女请去抄经,自此不知所踪,可是目下夜里宫门封锁,陛下病重不醒,王妃亦无计可施。”
瑗儿冷汗直出,张口呜咽:“长孙先生,快救救公主……若是纯粹抄经,怎会至今不归!外人皆不知公主有饥厥之症,饿久了会晕过去,倘无人管,奴婢恐怕要出大事!”
“我即刻啓程。”
话音未落,长孙无忌披上外袍,大跨步向外行去。
“辅机欲夜叩宫门?”褚遂良视他唤掌事备马,惊诧上前。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他言简意赅。
褚遂良明白,眼前男子此一去,却是甘冒性命之险。
“那褚某与辅机一道去。”褚遂良分毫未有犹豫,转首示意仆役。
“不必了。”
长孙无忌擡手止他动作,斗篷随风飘曳,他扬鞭纵马,疾驰于暮色之中。
天外月影明胧,北风啸卷,初冬露水深重,沿道旁枝梢簌簌淌落,沾湿了夜行者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