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愿趁机寻个四下无人的机会,问他:“王老师想玄龄先生和小杜先生麽?”
王珪瞥她一眼,似乎将她心思看透,却不点破,面目凛然:“他二人犯了国法,由不得我以私情徇之。”
好罢。李惜愿放弃了从他身上入手的想法。
看来各为其主,在忠义面前,任何私交友谊都得让路,这是入仕的君子们皆不容动摇的原则。
可目下她已与秦王府断绝音讯,再见不到任何一位熟悉的面容,唯一能让她感到亲近的,便只有王老师。
此外,长兄成了除却万氏和李渊以外,她所见最多的亲人。
她发现李建成每次来,身边经常随着那位曾惹她不愉快的薛万彻,两人一道在园中与几位将领习射,常常是薛万彻夺魁,李建成次之,她的大哥往往爽朗一笑,伸手拍拍男子的肩。
这薛万彻倒是一点也不讲人情世故。
李惜愿闲来旁观时,见他又摘得桂冠,心里不禁嘀咕。
“阿盈来加入否?”瞟见视线中她坐在草地上写生,李建成不由转首,向她示意手中弓箭。
“我要画画。”
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李建成视向身畔男子:“万彻可为我请来公主?”
“不必请,我累了。”未料李惜愿耳朵尖,随即扬声应答。
他面上掠过一丝尴尬,摇摇首:“罢了,待元吉来,我们三人赛射。”
耳畔再次传来箭矢破空之声,李惜愿只顾握着笔杆,专心描线勾稿,她最近有个宏大的计划,打算将哥哥王府里的人们凭着记忆都画下来,以免时日一长,自己会忘记他们的脸。
“阿盈?”李建成又来唤她。
“不玩。”她垂着脑袋回应。
“这里有蜜馅儿,阿盈不来品尝麽?”
不过这回,总算让她提了兴致。她搁下笔和画册,自地上爬起身,拍去裙摆上沾落的草叶,向李建成踱去。
“哪儿?”
仆役随即奉上装满糕点的食盒,李惜愿拈取一块,放入口中。
不如哥哥家里的好吃。她咀嚼後咽下肚,心里作此评价。
此时,身後蓦然响起一声得意高叫:“李六!”
李惜愿转过身,正对李元吉挑衅十足的面孔。
目光偏移,她倏尔瞳眸睁圆,李元吉手中正捏着她的画册,浓眉上挑,唇角泛着阴鸷笑意。
“还想要麽?”他不轻不重,手指攀着纸页,作出一个撕毁的动作。
“你敢!”李惜愿警告,“我立刻告诉阿耶。”
“元吉!”李建成亦轻喝。
李元吉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你李六也有怕我的一日?”
李惜愿盯着他,却未如他所愿求饶,她只是静静地注视他的神情,旋即,蓦地回身,将薛万彻手中弓箭接过。
“借我一用。”
搭箭上弦,拽如满月,锋尖笔直地对准李元吉。
“阿盈!”李建成见状,慌忙跨步来阻。
然而迟了一瞬,待他手臂伸出时,那冷箭已飞离弓弦,风驰般穿透长空,裹挟风的呼啸,精准射向五十步外的男人。
李建成眼睁睁视着箭入半空,却为时已晚。
猝地,但闻啪一声,李元吉头顶的树枝陡然掉落,砸中他的肩部丶双足与全身,顷刻踉跄跌倒,狼狈仆地。
李惜愿跑过去,从自顾不暇的他手中夺回了自己的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