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十九章这是奖励
话音落,果然见邬琅的眼眸欢喜地亮了几分,少年忙不叠地点头,一副努力表决心的模样。
“是,贱奴一定快些把伤养好,尽心伺候殿下。”
薛筠意隐约觉得邬琅似乎又曲解了她的意思,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总算是不再乱动了。她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能着急,要慢慢来。
眼前的少年经不起任何重话,她语调稍微高些,都能将他吓得不轻,那双清冽乌黑的眸子写满了惶恐,无时无刻不在小心打量着她的脸色。
此刻邬琅正安静地跪在她脚边,接过琉银递来的碗,笨拙地用勺子舀起粥来喝。他谨记着昨日薛筠意的训斥,不许他再像以前那样吃东西。
他听话的。
浓密的鸦睫垂着,些许热气扑在少年俊秀的鼻尖,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极力避免着勺子和瓷碗碰撞,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薛筠意本想开口叫邬琅起来,见了这情状,一时倒有些不忍心惊扰了他。
罢了,他肯吃东西就好,至于这动不动就跪的习惯,待日後她再慢慢纠正罢。
可不多时薛筠意便发现,明明只是简单的一碗清粥,邬琅却吃得极为缓慢,每每吞咽时,眉心总是难受地揪着。
大约是这粥太寡淡,有些难以下咽吧。
但少年还是乖乖地将一整碗都喝光了,然後双手把空碗递还给一旁的琉银,睁着清亮的眸子望着她。
好乖。
薛筠意眸色微动,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下邬琅的头。
衣袖轻盈垂落,月牙白的软缎不经意地拂过少年清隽面颊,染着玉兰的清芬。
邬琅微微睁大了眼,心口被一股奇异的感觉填满,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双颊也泛起了薄红。
见邬琅懵懵地望着自己,薛筠意忍俊不禁,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做的很好,这是奖励。”
奖……励?
邬琅眸中浮现出茫然,在心里无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字眼。
他只知道做错了事,或是未能让主子顺意,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原来若是听话,还可以得到这般温柔的……奖励吗?
他忍不住跪直了些,大着胆子,想悄悄蹭一下薛筠意的手心——
“殿下,吴院判到了。”宫人恭敬地禀话。
邬琅陡然一激灵,猛地清醒过来,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做任何没有被允许的举动。
薛筠意有些无奈,那宫人不过是嗓门大了些,他怎麽t就吓成了这般模样,微红着眼睛缩在床边,好像做了什麽错事似的。
她温声:“先回床上去。”
“是。”邬琅应了声,迅速起身坐回床榻上。
赵喜伸出去想扶他的手僵在半空,人也惊得目瞪口呆。他很清楚地知道邬琅的伤有多严重,所以本能地想上前去扶他一把,可薛筠意话音将落,邬琅便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自个儿爬上了床,一刻都不敢懈怠。
赵喜默默地收回手,退到一旁,偷摸打量着这个突然被长公主带回宫中的,沉默寡言的奇怪少年。
“请吴院判进来。”薛筠意吩咐了句,想了想,又道,“其他人都退下吧。”
屋里的人便都各自散了。吴院判拎着药箱走进来,轻车熟路地取出绷带和药粉,两个随从上前去,帮忙掀开了邬琅的下裳。
邬琅攥紧了身下的床褥,不安地并紧了双腿。以前凝华宫中的宫人便总是这样粗。暴地扒开他的衣裳,不顾他的痛苦挣扎,面无表情地用掺了盐的冷水,一遍遍清洗着他身上溃烂流脓的伤口。直至这副身子勉强能看了,他才能穿上纱衣,被带到薛清芷的寝殿去。
那些奉命做事的阉人对待他,和对待一头牲畜并无区别。
邬琅很害怕。他不喜欢被人随意窥视身体,即使他的身子已经脏透了,可他也有他仅剩的一点尊严。
他擡起眼睛,见薛筠意正侧着身与吴院判说话,并未阻拦那两个随从的举动,便默默咬紧了唇,没有作声,也没有反抗。
为了方便上药,邬琅未着里裤,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赤在外头,伤痕遍布。薛筠意才转过脸,入眼的便是一道道狰狞可怖的血痂,缀在少年冷白肌肤上,如同一幅描坏了的画,格外凄惨。
薛筠意呼吸倏滞,心脏蓦地揪紧,她实在不敢想象,邬琅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伤。她缓了缓,终是出声提醒道:“劳烦吴院判轻些。”
“殿下放心,臣知道轻重。”吴院判经验老道,处理起这样的伤来驾轻就熟,他一面忙活着,一面不忘叮嘱,“这位公子的膝骨伤得尤其严重,务必要小心些,不能再磕碰了。”
从始至终,邬琅一直低着头,咬唇努力地忍着痛。喉间隐忍滚动,几滴薄汗顺着颈侧青筋滑落。他忍得辛苦,却坚强地没有泄出一丝声音,像一只伤痕累累的丶不会叫的小猫。
薛筠意实在不忍看下去,沉默地别开了脸。
好半晌,吴院判终于擦了擦额上的汗直起身来,对薛筠意道:“殿下,都妥当了。”
薛筠意松了口气:“有劳吴院判。本宫还有些话想问吴院判,还请吴院判移步内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