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筠意皱起眉,轻嗔:“又在胡言乱语了。”
她直起身,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将平安扣塞进他齿间,少年便说不出话了,清冷乌眸无声洇着泪珠,真真是楚楚可怜。
她亲吻他的眼睛,命令他背过身去,自背後环住少年细韧劲瘦的窄腰,惩罚似的轻咬他的耳垂。
忽地,一阵风穿堂而过,吹熄了床头的烛灯。
周遭霎时陷入黑暗,少年明显颤抖了下,薛筠意拢紧手臂,将他牢牢圈进怀中,轻声道:“莫怕,我在。”
温柔嗓音落在耳边,一片漆黑中,邬琅没由来地回想起他被拴在薛清芷床边罚跪的那夜,漫长的疼痛,漫长的绝望,一切都好像望不到尽头,喉间蓦地一阵哽咽,他闭了闭眼,任由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哑声诉说着那时他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话。
“主人,奴好想您……”
“好喜欢被您抱着。”
“好喜欢主人。”
“那就一直抱着,好不好?”薛筠意笑起来,带着香味的呼吸柔柔洒在他颈间,“总是哭。好像本宫欺负了你似的。”
少年连忙抹了抹眼泪,“奴喜欢被您欺负。”
“那就继续。”
她笑着去亲他的唇角,纱帐轻晃,呼吸声深深浅浅地起伏,少年脊背蓦然弓紧,汗水淋漓,他听见他的神明对他说——
“我也喜欢阿琅。”
*
那日之後,薛筠意很快发觉她的小狗比之前胆大了许多。
皇帝的禁足令于她而言其实没什麽用处,她本就身子不便,平日无事,便待在寝殿里读书作画,乐得自在。有时读得正入神,裙角便被人怯怯地扯住,漂亮安静的少年体贴地为她端来茶点瓜果,或是汤药蜜饯,有时也会把他自己送上来,伏在她怀里撒会儿娇,或是让她玩一会儿,聊以解闷。
她笑着问他近日为何这般主动,少年面颊微红,似乎有些羞于啓齿。
“奴已经是您的人了,自然丶自然要侍奉得更加周到才行。”
殿下宠幸了他,那他便算是……有了名分吧?
邬琅悄悄地想。
这日,薛筠意正在看一封祁钰自琅州传回的书信,见她读得专注,邬琅便自觉跪至桌案下,替她揉按起腿来。
换了药方後,薛筠意腿上知觉恢复不少,但使力仍旧困难,这几日,他已经在研究针灸的法子了。
“殿下,孟太医来了。”墨楹站在屏风外禀话。
“请她进来吧。”
“是。”
说起来,她也有许久未见孟绛了。以前孟绛总是三四日便来一回,细心询问她近日来双腿的感受,再为她施针或是按xue。
孟绛朝她行过礼,便照例检查起她的状况。
“殿下的腿比之前强了不少。这位邬公子……当真是医术高明,微臣佩服。”孟绛擡头看向一旁的邬琅,由衷地钦佩。
那日吴院判错怪邬琅後,心中愧疚万分,翌日又亲自来了一趟青梧宫向邬琅赔罪,顺便向邬琅要来了那份方子,拿回太医院细细琢磨研究。自那之後,吴院判便对邬琅赞不绝口,称他天赋卓绝,颇有昔年邬夫人之灵气。那方子孟绛也誊抄了一份,她不得不承认,邬琅的本事,的确担得起吴院判这份夸赞。
如此一来,孟绛便愈发惭愧,她受命为长公主医治腿疾,到头来,却比不过一个比她年轻许多丶资历尚浅的少年。
邬琅听着她的夸赞,面上并无多馀情绪,只安静跪在薛筠意身侧。
“有些日子没见孟太医了,可是太医院有差事要忙?”薛筠意看着孟绛收拾药箱,随口问道。
听她问及此事,孟绛不由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贵妃娘娘大病了一场,喝了好些药也不见好。陛下龙颜大怒,如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守在娘娘榻前,可娘娘的身子却始终未见好转。无奈之下,陛下便传了邬家大公子入宫为娘娘诊治,那邬寒钰乃邬夫人独子,这些年在京中又颇有神医之盛名,本指望着他能拿出几分本事来,不曾想他不知给娘娘服了什麽药,竟害得娘娘昏迷了一整夜,最後还是吴院判给娘娘施了针,才让娘娘醒了过来。微臣是今日轮值,勉强得了一t个时辰的空,这才来了殿下这里。”
薛筠意眉心轻蹙,在青舒阁时,她的确听过宫人禀话,道江贵妃有恙,薛清芷还为此告了假去侍疾,本以为不过是寻常风寒,今日听孟绛说起才知,竟这般严重。
孟绛提起此事便是一肚子的苦水,“吴院判说,娘娘这病来的蹊跷,多半是心疾之故,可娘娘向来圣宠优渥,又怎会有烦心之事?如今太医院人人自危,陛下一心牵挂娘娘身子,说不定哪日就动了火气,砍了太医们的脑袋……”
说到此处,孟绛顿了顿,不由多看了邬琅几眼。
“殿下,恕微臣冒昧,不知这位邬公子……可愿意为贵妃娘娘诊疾?若是能将娘娘医好,也算是功德一件。”
最要紧的是,能解太医院之困境。
薛筠意默了默,她与江贵妃素日里并无什麽来往,她也懒得费心去管旁人的事。不过,若是经了此事,能让邬琅自信些,给他个历练本事的机会,倒也没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