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筠意一面抚着怀中少年墨缎般柔顺的发丝,一面随意勾扯着那串玉珠把玩,细碎呜咽声闷进她脖颈间,留下一小片潮湿的红痕。
她眸色深了深,想起方才少年满面泪痕的模样,分明已经承受不住,嘴里却还不停地哀求着,想要被弄坏,被她随意对待,怎样都可以,少年一遍遍卑微地重复,他很乖,他会听话,他什麽都愿意做。
她叹了口气,停下动作,低眸看向怀里的人,见他似乎平静了不少,才温声问:“好些了?可有话要对本宫说?”
邬琅肩膀轻颤,喉间滚了下,终究是没有提及半句他不该过问的话,只是哑声求道:“奴明日也戴着这个好不好?您若喜欢,随时都可以玩……”
薛筠意蹙眉,“阿琅……”
“求您了。”
少年带着哭腔的话音轻轻拂过心头,薛筠意心下不忍,只得轻声应道:“好。”
邬琅这才放下心来,他坐起身,还想继续侍奉,被她皱着眉按了回去。
“该歇息了。”
他本就累极了,又蜷缩在薛筠意怀里,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并不踏实,时不时便溢出几声可怜兮兮的呓语。
“主人……别不要奴。”
“奴有用的,奴会努力……让您高兴的……呜……”
少年纤密浓长的羽睫挂着未干的泪珠,薛筠意叹息一声,轻轻替他拭去。
本想等明日起来再好好问一问他究竟是怎麽了,可翌日,薛筠意睁开眼,身边已不见了邬琅的身影。问过墨楹才知,他卯时初便起了,不知又在隔间里捣鼓什麽药,弄得寝殿里全都是药味。
薛筠意不想在他认真做事的时候打扰他,便让墨楹送了早膳进去,人总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做事。
如今天气闷热,她自己倒是没什麽胃口,只简单用了些绿豆汤便搁下了碗。
“殿下,玄策大将军求见。”宫婢在门外恭敬禀话。
薛筠意擦了擦唇角,淡声道:“请。”
他来得倒早,大约是才散了早朝,便赶着过来见她了。
“拜见长公主殿下。”
贺寒山依着规矩行了礼,站起身时,却又自然而然地换了称呼,含笑道:“筠筠,这两位便是我从北拓带回来的巫医,听闻当年北拓王身中毒箭,筋脉尽毁,便是她们二人给医好的。”
“长公主万安。”
两名婆子走上前来,学着南疆的礼数向薛筠意见礼。
两人皆身着深紫长袍,头戴紫石发冠,耳坠上细长的流苏直拖到胸口,缀着发黑的碎石,瞧着很是诡异。
薛筠意不动声色道:“将军有心了。不知将军,打算如何让她们为本宫医治?”
贺寒山朝那两名巫医递了个眼色,两人便抖开衣袖,露出两双苍老的丶戴满各色玉戒的手,枯枝般的指节探上薛筠意的腿,咯吱咯吱地响。
薛筠意冷眼睨着她们。
不多时,两名婆子便直起身来,“殿下这腿疾并不难治。”
“哦?”薛筠意微微挑眉。
只听滴溜溜一声哨响,一名低眉顺眼的少年便步上石阶,走至那巫医身旁。他瞧着顶多只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昳丽,面色红润似樱果。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过分紧束的黑衣下,那起伏丰盈的山峦,竟似女子一般。
“殿下,这是自幼便养在北拓药池里的傀偶。”巫医佝偻着身子,热切地向薛筠意介绍着她的得意之作,“您可别小看我这傀偶——要耗费数百具少年躯体,十几年来日日精心调养,才能养得如此完美的一具,虽为男子之躯,却能如奶娘般産出源源不断的药乳,可解百毒,治百病,在北拓,只这麽一浅碗,便能卖上百两黄金的高价呢。您只需每日睡下之前喝上一碗,身子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
巫医谄媚地在她面前比划了下,又斜眼瞟了瞟一旁的贺寒山。
贺寒山便笑了下,亲自执起少年颈间的细链,递到薛筠意手中。
“筠筠先用用看。”他嗓音温和,“若不灵验,我再想别的法子。”
少年跪在薛筠意膝边,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竟还是个哑的。
薛筠意神色淡淡,没接贺寒山递来的链子,任由它从贺寒山的指缝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贺寒山笑笑,示意两名巫医退下。
“筠筠可是心中还有顾虑?”
薛筠意抿了口茶,“将军肯为本宫如此尽心,本宫自然不会拂了将军的好意。只是,比起能医好本宫的腿,本宫更希望听到一些旁的好消息。”
“筠筠还想要什麽。”男人眸色微深,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我才得了陛下的封赏,眼下锋芒太盛,得暂且安分些才好,免得惹人妒嫉。待过几日……我再去陛下面前求一求和筠筠的婚事,可好?”
薛筠意擡眸,几乎要笑了:“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什麽?”
“自然知道。筠筠,你可知当初我为何执意要带兵征讨北拓。为的便是今日——”男人深深望着她,嗓音低哑,“能名正言顺地娶筠筠为妻。”
他叹了声,自顾自道:“筠筠,当年之事是我不好,那时到底年轻,做了许多不知轻重的事,可我与筠筠,毕竟有这麽多年的情分在。更何况,放眼朝中,能配得上筠筠之人,除了我,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人了。筠筠说是不是?”
“可在本宫看来,将军的性子还是与多年前一样,分毫未变。”
男人身形高大,挡住了明灿灿的日光,只馀一片晦暗的影子,落在薛筠意的膝上。她慢慢直起身,难得弯唇朝他笑了下,一字一顿道:“将军想尚公主,也要先摆清自己的位置。更要记得,为臣的本分。”
贺寒山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