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想象没有薛筠意在身边的日子,于他而言,长公主便是他人生的全部,她若是抛下他走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何要活在这世上。
薛筠意无奈,本想等晚上再好好对她的小狗说这件事的,不想竟被他无意听了去,她只得轻叩桌案,示意他到身边来。
少年乖觉地膝行过来,在桌案下跪好,她勾起黑绳将人揽进怀里,轻抚他的脊背,“本宫说过,无论去哪儿,都会把你带在身边的。”
如同吃了一剂定心丸,怀里的人明显松了口气,薛筠意继续道:“可是阿琅,你要想好。若跟着本宫,路上会很辛苦。而且本宫的身子……还需要你来照顾。你可愿意?”
“愿意,奴愿意的!”少年蓦地仰起清隽面庞,乌眸湿漉漉的,他表衷心似的去蹭她的掌心,坚定道,“只要能跟着殿下,让奴做什麽都愿意。”
薛筠意弯唇,柔声道:“咱们三日後出城。阿琅若是有要带的东西,记得早些收拾好。”
邬琅连忙应下,最要紧的东西,自然是薛筠意的药,好在还有两日的时间,足够他处理药材,研磨调配。
至于他自己的东西——
趁着薛筠意在桌案前画舆图的功夫,邬琅悄悄回到隔间,从书册夹缝里,取出那支用软帕仔细包着的海棠珠花步摇。
殿下赐予他的东西,唯有这件不能时时戴在身上。
可这支步摇于他而言,便如天上的月亮那般珍贵,他永远无法忘记那时的情景,他满面潮。红地跪在长公主脚下,如同一只发。情的牲畜般,浪。荡又淫。贱,可长公主却用她干净的手,握住了那朵娇艳的海棠花,温柔而耐心地,施舍他畅快,赐予他自由。
邬琅双手握着步摇,不知不觉便将它贴在了心口,好半晌才舍得将它移开,小心地收进他的包袱里。
夜里,他照旧蜷缩在薛筠意身边,只是一想到几日後便要出城,心里既忐忑又激动,怎麽也睡不着。
“主人。”他转过脸,小声唤了句。
“嗯?”薛筠意的声音很清醒,显然也还未睡着。
邬琅这才敢贴近了些,小声问道:“您……怕不怕?”
许是怕他担心,殿下并没有告诉他太多事情,譬如她突然要去寒州的缘由。不过他倒是从墨楹口中听来了不少消息。
他不懂权力争斗,不懂带兵打仗,他只是担心,这样的事实在太过冒险,万一殿下失败……後果不堪设想。
空气静默了很久。就在他以为薛筠意不会回答他了的时候,她忽然轻声道:“怕,怎麽不怕呢。”
邬琅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可是,害怕是没有用的。”薛筠意的手探进被褥,握住了少年清秀的长指,一点点与他十指相扣,“我没有别的路可走,阿琅。我必须这样做。”
身旁的少年呼吸停顿了一息,半晌,他慢慢地凑过来,主动吻上了薛筠意的唇。
“主人,奴好崇t拜您。”
少年低头,虔诚地亲吻她的心口,是发自内心的钦慕与臣服,“您会做到的,主人。”
他的殿下,温柔又强大,他何其有幸,能跪伏在她的脚边,一生追随。
他会让殿下重新站起来的,一定会的。
静寂黑暗中,少年握紧手中白玉,默然立誓。
湿漉漉的吻痕印在心口,像是海誓山盟的烙印。
薛筠意弯唇,轻声哄着怀里温顺的少年,“阿琅,再亲几下。”
少年驯服地靠过来,顺着她掌心轻压的力道,一遍遍地亲吻,他哑着声,每亲一次就低低重复一遍——
“奴永远是您的小狗,主人。”
*
三日後,栖霞宫。
江贵妃搭着采秋的手,慢吞吞地往外走,她远远便瞧见李福忠候在宫门口,身後还跟着好些御林军,看样子已经等候了多时。
“李总管怎麽过来了。”江贵妃微微蹙眉。
李福忠连忙上前行了礼,端着笑道:“是陛下放心不下娘娘自个儿出宫,特地拨了两队御林军来,随行护卫娘娘安全,如此,陛下也能放心些。”
江贵妃淡淡道:“陛下有心了。只是佛门清净之地,如此兴师动衆,怕是不好。”
李福忠笑道:“娘娘说的有理,可陛下也是担心娘娘安危呀。若不是陛下朝务繁忙,定然是要陪娘娘同去的。娘娘就当是为了让陛下放心些,就让他们跟着去吧。”
江贵妃扫了眼那些持刀而立的侍卫,到底没再说什麽,“让他们离远些,远远跟在後头便好,莫要扰了佛祖清净。”
“这是自然。”李福忠连忙应下,又转头对一衆侍卫高声道,“可都听清贵妃娘娘的命令了?”
侍卫首领抱拳领了命,江贵妃这才由采秋扶着,朝一早便备好的车轿走去。
采秋搬来脚凳,江贵妃掀开车帘一角,正欲俯身进去,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她眼睁睁看见,华贵宽敞的轿子里,薛筠意就坐在她的软榻上,右掌压着刀柄,透出一截泛着寒光的如月尖鈎。
夏日明晃晃的金光将江贵妃保养得宜的脸照得惨白如纸,她大张着嘴巴,满脸惊恐,薛筠意一动未动,只是沉静地擡眸望过来,擡起纤白的食指,从容抵于唇上。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