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怔怔望着眼前面容恬静的姑娘,她有着一张和年轻时的姜元若格外相像的脸,一时间,她还以为是孙女回来看她了,颤抖着伸出手,一遍遍摩挲着薛筠意的脸庞。
“元若,你回来了……还是以前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变……”
姜琰早红了眼睛,却不得不出声提醒:“祖母,她是筠筠,您忘了吗?”
“筠筠……”姜老太太喃喃重复了一遍,“元若的女儿……长公主……”
她虽然老了,但脑子还没糊涂,是了,这麽些年过去,元若早就不再年轻了。
浑浊的眼骤然清明起来,她不可思议地望着薛筠意,颤声道:“筠筠,你丶你怎麽会来寒州?”
“祖母,此番是筠筠拼了性命赶来寒州,咱们才能知晓妹妹的事……”姜琰咬着牙,“那狗皇帝将此事瞒得一丝不漏,真当咱们是傻子呢!不仅如此,这麽些年,咱们给妹妹写的信,怕是都被他给扣下了,怪不得自从咱们到了寒州,就再没半点妹妹的消息了……”
姜老太太怔怔地听着,不及姜琰说完,忽然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接着便扶着床榻咳嗽不止。
姜承虎急忙瞪了姜琰一眼,示意他莫要再说了,丫鬟们手忙脚乱地递上帕子,不多时,那雪白的绢帕便被鲜血浸透了。
姜老太太闭着眼躺在床榻上,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父子俩跪在榻前,大气都不敢出,薛筠意也吓得不轻。
“筠筠,你说,你一五一十地说来。”姜老太太虚弱地开口。
薛筠意斟酌着说辞,尽量委婉地把她所知道的尽数告诉了姜老太太。好半晌,才听老太太颤巍巍吐出一口气,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无声淌下,她捂着心口,嘴唇哆嗦着骂道:“该天杀的东西,若真是他害死了元若,我便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要他血债血偿……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该答应淑妃,天知道她竟养出这麽个混账的儿子!”
老太太胸口起伏,哭得喘不过气,“是我对不起元若,我对不起元若啊……”
她本以为凭着姜家的功劳,皇帝即使对元若并无情意,也会好好待她,到底有淑妃临终前的嘱托在,哪曾想他竟不顾孝义,将元若磋磨至此。
当初皇帝忌惮姜家权势,命姜家远赴寒州,那时她想,只要元若能好好的,姜家受些委屈也无妨,她终日靠汤药吊着一口气,无非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和孙女团圆,如今,竟是她这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先去……
老太太悲愤不已,哭着哭着,竟直接昏了过去。
姜承虎眼皮直跳,忙不叠叫人去请大夫,也不知t老太太这副身子骨,还能不能撑得住。
邬琅见状,顾不得请示薛筠意的意思,快步走上前,先搭了把老太太的脉息,然後便从袖中取出银针,几番动作下来,老太太终于悠悠转醒。
姜承虎和姜琰皆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姜承虎是头一次见邬琅,以为是随行陪侍薛筠意的医官,不由多问了句:“母亲的身子如何?”
“并无大碍。”邬琅顿了下,犹豫地看向薛筠意,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薛筠意温声道:“都是一家人,有话直说就是。对了,舅舅你已经见过了,那位是外祖父,还不快叫人。”
邬琅垂着眼,恭敬地唤了声:“外祖父。”
姜承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什麽,姜琰倒是神色坦然,压低了声音好心提醒道:“那是筠筠的人,爹既承了这一声外祖父,可就得准备见面礼了。”
姜老太太慢慢睁开眼,方才哭了一通,倒是让她的心绪平静不少,她这时才注意到一直安静站在薛筠意身旁的少年,真真是生得一副极好的样貌,与筠筠十分般配。
邬琅正替她取下xue位上的银针,见她转醒,便低声道:“您这病是年轻时候受累积下的,再加之常年忧思,所以一直不曾好转。您若信得过我,我给您开一道调理身子的方子,您先用着试试。”
“好,好。”
既是筠筠身边的人,想来医术应当是信得过的。想起方才他朝着姜承虎唤的那一声外祖父,姜老太太眼里不由多了几分慈爱。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必费太多心思。倒是筠筠的腿,该仔细想想法子才行。”
元若已经没了,她断断不能让元若的女儿再受了委屈。
邬琅恭敬应了声是。
姜老太太仍旧仔细打量着他,旁的不说,倒是个性子安稳的,想来在筠筠面前,应该还算乖巧懂事,否则筠筠也不会将他带在身边了。
于是姜老太太当即便褪下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塞到了邬琅手里,“我这儿也没什麽好东西,这串象牙珠是姜家祖上传下来的,今日便送给你罢。筠筠这一路上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往後,你可要好好照顾她,记住了吗?”
“这丶这太贵重了。”
邬琅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想要推辞,姜老太太却板了脸,沉声道:“好生收着。”
他只得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薛筠意,薛筠意只温声提醒:“叫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