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订好酒店,现在就开车过去。谈小白去接他女朋友,方晏租了辆suv,没跟他们挤,倒是省去了车内的“修罗场”氛围。
上了车,正系安全带,绪东阳突然开腔,硬邦邦地问:“你们很喜欢听别人叫姐姐?”
“啊?”谈丹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才方晏一进病房,就又甜又响地叫了她一声脆生生的“姐姐”。
老实说,她其实并不怎麽喜欢方晏这麽叫她。
总让她想起谈小白小时候奶声奶气追着她喊“姐姐”的样子,怪别扭的。
但此刻,她偏头看绪东阳的侧脸。
流畅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视线固执地盯着窗外静止的街景。
她立刻生出了玩心。
绪东阳这小子,跟她混了这麽多年,别说甜腻腻的“姐姐”,就连个正经的“姐”字,她都没听过一次。
这太不公平了。
她今天偏要听听,绪东阳怎麽顶着这麽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对她用纯欲风叫姐姐。
“对呀,你们男生难道不喜欢听人叫哥?”谈丹青发动车,眼底嘴角闪烁着狡黠的光,意有所指:“有的人啊,嘴就不甜,从来不叫。”
绪东阳身体明显一僵。
一个简单的“姐”字,仿佛变成了烧红的铁块,死死卡在他的喉咙里。
精致的唇瓣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下牙槽咬得紧紧的,腮边甚至能看到微微鼓动的肌肉线条。
宝石形状的喉结上下滚动,那个字死活吐不出来。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空气都因为他这无声的挣扎而变得凝滞紧绷。
谈丹青等了几秒,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丶视死如归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嘁,不叫就不叫,小气鬼一个。”
车身啓动,谈丹青占到了口头便宜,心情舒畅。
她开着车,却突然听见耳畔绪东阳的声音:“对着自己想保护的人,叫不出来姐。”
他想当守护者,而非被保护。他想站在她前面。
谈丹青脸上的笑容僵住。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咚丶咚丶咚”,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在逐渐紊乱的心跳声里,蒸发得无影无踪。
*
这顿饭越吃越热闹。先是谈丹青叫来了几位朋友,郑芳来时又带了一串,方晏在江城认识的人也不少,于是一来二去,朋友带朋友,一间包厢没坐下,又另开了一间。其中有一半脸还是谈丹青不认识的。
谈丹青端着红酒挨桌蹿,笑颜如花,巧笑倩兮。
做生意嘛,朋友就是潜在的资源和机遇,认识的人越多,路子越宽,她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手里的红酒杯又见了底。谈丹青随手递给身边的谈小白,要他给自己满上。
谈小白刚一转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先一步将一杯深紫色的液体稳稳放在了她面前。
谈丹青头都没擡,下意识端起来凑近鼻尖一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眯起眼,晃了晃杯子里浓稠得几乎挂壁的液体,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嫌弃。
“绪东阳,你给我倒的这是什麽?小甜水啊?”
“红酒。”绪东阳面不改色地说。
“红酒个鬼哦,”谈丹青说:“你家红酒没酒味儿?”
绪东阳这才如实招来:“桑葚汁。”
谈丹青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回答气笑了。
她举着那杯深紫色的果汁,对着灯光晃了晃,看着那浓稠的液体缓慢地沿着杯壁滑落,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还亏得你找的,”她嘲讽道:“给我找了个能挂壁的果汁。”
“你不能再喝了。”绪东阳就站在她座位斜後方半步的位置,清俊的眉眼在包厢迷离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像一尊沉默的影子守护神。
“你刚出院,还吃了药。很多药不能跟酒精混着喝。要是非要喝,我帮你喝。”
他端起她面前那只还残留着一点深红液体的高脚杯。
仰起头,杯中残馀的红酒被他一口饮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还只是开始。
他放下空杯,长臂一伸,直接拿过了一瓶新的红酒。
然後,在满桌人惊诧的注视下,再次举杯,仰头,饮尽。动作干净利落。
“好——!!!”
邻桌一个喝得满面红光的大哥猛地拍案而起,震得碗碟叮当作响,粗着嗓子大吼:“好酒量!兄弟够意思!干干干!!!”
这一嗓子如同点燃了引信,整个包厢瞬间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