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丹青没说话。
刚才强撑的那股气势渐渐被抽空。
她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深深吸进一口气,再极其缓慢地丶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般将它吐了出来。握在咖啡杯上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骨节绷得发白。
“不。”谈丹青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刚刚那麽说,是吓那个姓吕的。”谈丹青淡声说,声音清醒得近乎冷酷,“我现在不可能再去找魏繁星了。还没明白吗?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因为那时,我动了想依靠别人的心思。”
回顾她的命运,她大概属于六亲无靠的八字,所以才会没当她不想靠自己了,想靠一靠别人的肩膀,就立刻回受到报应。
“我现在去找他,再让他帮我,不管他帮还是不帮,都是在重走老路。”
郑芳被她眼中的近乎残酷的清醒震住,讷讷地问:“那……那我们接下来怎麽办?”
“我先联系魏帆吧,”谈丹青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把刚才的通话录音丶吕力鼎发的文件,还有我们签的所有原始合同,全部打包发给他,向他了解情况。从法律角度,我们现在到底站在什麽位置,有多少回旋馀地。”
“然後呢?”郑芳的心悬了起来。
谈丹青沉默了片刻,眼神几度变幻,最终归于一片沉静的冰湖。她开口,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然後,”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决定,“我们自己动手,把这些黑料……放出去。”
“自……自己放?!”郑芳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丹心’这个牌子,就算这次勉强保住了,被他们这种饿狼盯上,以後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谈丹青说:“就让他们抢吧,让他们费尽心机最後抢个破铜烂铁。”
她摊开自己的双手,然後缓缓合上,仿佛在紧紧抓住什麽。
“有的东西,他们能抢走;但是还有的,他们怎麽也抢不走……”
郑芳彻底明白谈丹青的打算,“反正,不管怎麽样,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静默在空气中流淌了片刻。郑芳看着谈丹青疲惫却依然挺直的脊背,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问了出来:“绪东阳你打算怎麽办?要分手吗?”
“这跟他没关系,”谈丹青说:“今天我交一个年纪小的男朋友,叫恋童癖;我交一个年纪大的男朋友,叫恋老癖;我交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朋友,也可以说我没眼光;有钱的是捞女,没钱的是扶贫。
“只要他们想弄我,那我做什麽都是错的,呼吸时错丶吃饭是错。既然做什麽都该死,那也意味着,我什麽都能做了。而且这是我的感情,我的生活,我不会因为几个我甚至都不认识的人就改变。”
郑芳点了点头。
她知道谈丹青此刻正被架在火上烤,而她大大咧咧惯了,关键时刻竟一句熨帖的话都掏不出来。
“你……你在这儿坐着歇一会儿吧。”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麽,轻轻带上会议室厚重的门。
就在这时,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谈丹青有些迟钝地擡眼看去。
Leo:【你那边情况怎麽样?】
紧接着,第二条消息跳了出来,简单直白,
Leo:【有点想你了。】
他发来在图书馆随手拍的照片。
窗明几净,桌上摊着书本。
他骨节分明的手,撑在一旁。
瘦而苍劲的手腕上,圈着小小的牛皮筋。
盯着那根小小的皮筋,看着那句简单的“想你”,谈丹青眼眶猛地一热。她下意识地擡手,隔着屏幕,指尖触碰一直安静缠在手腕上的那根小小黑色皮筋。
刚才面对吕力鼎的威胁都没有掉下的眼泪,此刻却汹涌地冲了上来。她把酸涩强行压了回去。不能哭,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Tdq:【有点麻烦。】
信息几乎是秒回。